即墨繁凉凉地扫过去一眼,“我会如何,便不劳宁师弟费心了。”
宁微生,就是季允鸿座下的那位大弟子。
他比即墨繁早十多年拜入云沧剑宗,一步步从外门弟子爬上真传之位,向来同几乎算是空降而来的即墨繁八字不合。
八岁就直接从路边的乞儿一跃成为云沧剑宗最年轻长老的第一位真传,这样的经历实在让人眼热。
但不和也是单方面的,即墨繁从前是心大,不愿与他多计较,现在是毫不在意他的针对。
比他大十多岁,结果修为现在还被自己追平,有什么值得被他在意的?
从前即墨繁觉得谦逊是美德。
现在他只想自己先活得舒服再说。
苦了自己幸福别人是没有任何好报的。
宁微生被他的态度弄得不上不下,拂袖走开也不是,继续纠缠也不是。
“这便是你对待前辈的态度吗!”最后他只能梗着脖子,勉强硬气地回了一句。
“哦,前辈啊......”即墨繁微妙地拖长尾音,迈步向着他走近了几步。
明明同他以往的模样别无二致,脸上依旧是一副好似不论受到何等不公对待都焊死在上面的温和笑脸,但宁微生就是莫名其妙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脚跟挪了几寸,他又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如今两人都在元婴初期,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想到这里,他又强撑着气势瞪了回去。
“宁师弟,你有何资本,在我面前称‘前辈’二字。”即墨繁双手甚至还揣在广袖里,看着非常人畜无害的造型。
“凭你满身肌肉比我重吗?”
“还是凭你吃的饭比我吃的盐还多?”
但此时此刻,他说话时就是莫名其妙便给人一种遍体生寒的错觉,好似整个人猛地在这温暖的春季里掉进了冰窟窿。
“我若没记错,首席大弟子的辈分,应当在真传之上。按道理,你该称我一声大师兄才对。”
宁微生牙关咬得都有些发酸了。
“是,大师兄。”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这才对嘛。”即墨繁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外出历练,我是领队而你是副队,该听师兄的话才好。”
话落,他也没管宁微生的表情有多臭,低头最后和葛根话别两句,把小孩推回云沧剑宗的山门,便转头第一个飞身踏上了身后的飞行法器。
宁微生杵在原地瞪了他许久。
直到其他弟子都陆续上了法器,他才最后一个磨磨蹭蹭地走了上去。
结果一走进来心态就又一次绷不住了。
云沧剑宗这次为外出历练的弟子们准备的法器外形类似一条大船,只要放入灵石,就能催动其腾云驾雾。
上头的房间也和船舱中的客房构造类似,走廊分别在船舷两侧,房间则以鱼骨式排布。
云沧剑宗距离位于南疆的沉霭秘境不近,这次出行的人数又多,即便已经祭出了宗门最好的飞行法器,也仍然因为造型太过巨大,而行动速度较为迟缓。
他们大概需要半天时间才能抵达,因此为每一个人都分别准备了休息室。
不知道其他剑宗弟子是怎么考量的,各自选好房间以后,居然就给最后登船的宁微生留下了一间与即墨繁相邻的屋子。
是不知道他们出了名的八字不合吗!
其余剑宗弟子也暗自叫苦。
如果是从前还好,即墨繁的性格温良,即使身为一宗首席,相处起来也没什么架子,不论身份地位都会与人为善,跟他做邻居说不定还能蹭到点他的关心。
但现在,在即墨繁刚跟人吵过一场的情况下,傻子才乐意跟他挨着住呢。
不然到时候他心情一不好,说不定也要挨怼。
其实他们还真不用这么担心。
因为即墨繁坏脾气的确是单独针对宁微生的。
即便是面对沈昀等人,他也只是在固定条件下才会开怼,明面上通常都不会撕破脸。
毕竟他们在大多数人眼中并没做什么错事,他不想为了烂人浪费自己的名声。
但宁微生不一样,他是难得会直接把对即墨繁的不满摆在脸上的类型。
这不怼一下都对不起他如此特殊。
宁微生正盯着自己房间的房门思考要不要想办法换一间屋子、或者干脆在上面的甲板上站几个时辰吹风的时候,即墨繁正好从旁边的屋里推门出来。
“这么巧,宁师弟。”他照旧浅笑着与宁微生打了个招呼。
而后也没有等对方给自己回应的意思,他只是单纯自己心情不错,所以愿意给旁人一些好脸色。
至于宁微生看到他这副表情会有什么心情,他才懒得想呢。
自顾自说完话,他就姿态轻松地靠到了飞行法器的船舷边缘。
船帆爬上桅杆,灵石嵌入驱动阵法,这艘船便乘着春日里暖洋洋的风,缓缓腾入了天际。
看着云沧山在脚下渐渐变成渺小的一点,蹦蹦跳跳给他送行的葛根也再看不见,即墨繁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地看向远处的云海。
远方旭日初升,晨光尚且熹微,带着浅浅的金色,撒在他身上。
风掀起他的衣角发丝,显得上头的金光仿佛会流动一样。
即墨繁今天穿了一身与云沧剑宗弟子服同色系的云水蓝长衫,只是与弟子服的箭袖不同,他偏爱广袖设计。被风一吹,整个人好似都变得轻盈透明起来。
宁微生一时间竟看呆在了原地。
他的视线未加掩饰,虽然难得没什么恶意,但即墨繁也觉得不太舒服。
他皱眉回望过去,“宁师弟,你还有什么事吗?”
宁微生这才回过神,一时有些羞恼。
匆匆撂下一句“没什么”,就推门进了房间,反手重重阖上了门。
即墨繁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这次什么都没干吧?
这人怎么还自己跟自己生气呢?
宁微生靠着背后的门板,没忍住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他怎么能觉得即墨繁那混蛋东西长得好看呢!
明明应该嫉妒他才对!
不过一介孤儿,却能轻而易举靠自己的天赋凌驾于他们这些人的头上!
论努力,他宁微生不比任何人差!
可倘若不是即墨繁被宗门事务缠住了手脚,如今他的修为可能还要远远被对方落在后面!
但是......
他脑海里又恍惚闪过即墨繁方才沐浴在阳光里的侧脸。
......有病吧!那人刚刚才给自己甩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