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师弟,你看到什么了?”他问。
纪羽泽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里,被即墨繁唤了也只是愣愣地转过头,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惊恐地盯着他。
缓了半晌,他好像才终于从九霄云外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真是要害死我啊。”
即墨繁被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纪羽泽抬手指着一旁的小瑾,一双眼睛充血不说,手指头也哆哆嗦嗦的抖,“这就是个衰神啊,谁沾谁死!”
即墨繁眨了眨眼,“说人话。”
他们是修仙者,想利用手段做到远隔千里诅咒旁人,十分容易。
可小瑾怎么看也只是一个没有半点灵力的凡人,那纪羽泽这话就太难为他了。
“他就是纯衰神附体啊。”纪羽泽咬了咬牙,“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大出血死了。”
即墨繁心说这也不能怪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吧。
纪羽泽没注意即墨繁的表情,他自己往下说。
“不到一岁的时候奶奶抱着他去看邻居家杀猪,结果那猪居然莫名其妙挣脱几个大汉的压制,把他奶奶撞瘫了;
“三岁的时候父亲因为他一句‘想吃兔子’出门打猎,结果拎着兔子还没进家门,被雷给劈死了;
“之后放到叔叔家里寄养,结果叔叔家里两个孩子因为不愿意给他分鸡肉吃,自己急着往嘴里塞,大过年的两个人一起被鸡肉噎死了;
“因为接连克死太多亲戚,村里没人乐意跟他沾边,唯独一个小女孩乐意接济他一两口吃的,结果这个小女孩在跟他一块凿冰钓鱼吃的时候,被一条从水里蹦出来的鱼砸了脑袋,回去没两天也死了!”
即墨繁本来还觉得这事大概是巧合。
但巧合到后来,他也觉得这事有点太不同寻常了。
且不提一头家养的猪怎么有能力逃脱几个熟练宰猪人的束缚,还能把人撞翻。
毕竟这事是人祸,难免有失手在其中。
可能出门打猎的天气,就算不是晴空万里,怎么也不会是个雷雨天气。
他爹却能在这种时候被雷劈死。
后面的事也是听起来合理却有病,每一个人的死法都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即墨繁忍不住都琢磨,这个小瑾既然这么有能耐,那怎么没把瞿烬直接给克死呢?
现在不是琢磨这种无关紧要小事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有关太上尊者的事呢?”
“太上尊者是前两年把他带回霄翎教的。”纪羽泽喘了口气,脸上惊惧交杂的神色被他压淡了些许,“来了之后他没有参与过霄翎教的招新大会,直接就记在太上尊者殿里做了杂役。”
这倒是也没超出即墨繁的预料。
小瑾没有修过仙,但他从幻境阵法里出来之后的状态却比真正的凡人要好上许多,不像是真正的杂灵根。
现在没有条件为他检测灵根,但有一个巫祺在前,即墨繁完全有理由怀疑太上尊者挑选小瑾,也不仅仅是合眼缘和干事麻利。
不然偌大的修仙界,想在太上尊者殿里做杂役的人数不胜数,他又为什么偏偏选一个能给自己周围的人带来厄运的小瑾?
而且即墨繁原本怀疑,是不是太上尊者吩咐小瑾跑到千鹤楼附近村落,故意让妖兽受到魔气侵染,从而伤害那里的村民。
但从纪羽泽的叙述来看,这事可能只是一个副产物。
太上尊者让小瑾去做的另有其事。
考虑到这一点,即墨繁直接对纪羽泽询问出声。
问题出口,就收到了纪羽泽怨念的眼神,“你也知道啊?我是把他从小到大的记忆全部都看了一遍。”
不然他也不至于连他亲娘死时是难产这件事都知道。
也不知道即墨繁这个阵法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感觉自己都快在里面过完一辈子了,要不是手上那片即墨繁绘制了阵法图案的小纸片时不时会闪一下,让他控制不住打个寒噤,他真要迷失在里面了。
即墨繁丝毫不心虚。
小瑾现在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就算是从他还未出生时看起,那也不过这么十多年而已。
虽然现在他和纪羽泽年纪都不大,但未来能活的日子还长着呢。
十多年对凡人而言可能还算重要,对修仙者来说真不算个事。
纪羽泽差点被即墨繁气死。
他就不该那天在朝暝殿大殿里出头,害自己被盯上!
这人小心眼的很!
不过怨念归怨念,他还是很老实地把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即墨繁。
倒不是他对即墨繁的要求有多么有求必应,实在是......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有点太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他自己藏着掖着也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听完纪羽泽潦草的叙述,即墨繁也拧起了眉毛,“小瑾在边境的村子里埋了东西?”
纪羽泽点头,“在幻境里我对时间的认知有误差,推算过来应该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最后一次这么干是在三个月前,也就是问道大会开始以前。”
即墨繁拧起的眉心松不了半分。
那些村子里藏了什么东西吗?
他昨天还在那里被魔修扫荡以后整个检查了一遍,能整理的东西全都整理了,什么都没发现啊。
纪羽泽说小瑾是把东西“埋”在了村子里,可那几座村子虽说被焚烧被打杂,却没有一处是被挖掘过的,可见那些魔修莫名其妙跑去讨伐的原因不是被太上尊者埋在那里的东西吸引过去,从而想去杀人越货的。
“他埋的东西长什么样?”即墨繁只好追问纪羽泽。
“是一块颜色黢黑的熏香。”纪羽泽一边说一边比划那东西的大小,“很大一块,比我脸都大。”
即墨繁这就更糊涂了。
他自己就对香料之类的东西很感兴趣,一般品种常见的香料,哪怕是多重气味杂糅在一起,拿到他面前来嗅一下,他不一定能直接指出每一样的分量,但分辨里面都与什么东西却不成问题。
可现在纪羽泽居然说在被他搜索过的村庄里小瑾藏过熏香?
不论是什么香料,如果想要他发挥作用,那就一定需要让香味逸散出来。可即墨繁既然什么都没闻到,那就至少说明他到时那些香料应该已经挥发殆尽了。
“你能形容一下闻到的是什么味道吗?”他只好从纪羽泽这里询问第二手资料。
纪羽泽痛苦地敲了敲脑袋,艰难回忆着,“就是......一开始闻着还挺香的,但是凑近了闻就觉出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
“我在幻境阵法里跟小瑾相处了十五年,跟他的关系比任何人都亲近,但即使如此,我也没问出来太上尊者让他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接着说,“大概率是太上尊者吩咐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压根没有告诉他缘故。”
纪羽泽私下里腹诽一句,他能和小瑾关系亲近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小瑾周围其他更亲近的人都先后去世了,不亲近的人也因为他的名声而不愿意跟他亲近了。
后来要不是太上尊者把他捡回去,给了他一口饭吃,小瑾没准能直接被当成灾星被村民给烧死。
他都要看不下去了,当时是攥紧了手里的小纸片,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幻境,才没让情绪凌驾理智。
结果小瑾果然不需要他出手搭救,在那个重要的时间节点,瞿烬仿佛天神降临一般,以自己太上尊者的身份,在村民面前显露出“神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