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光包裹着萧煜与沈知意,穿透了北极星殿外围那浩瀚如烟的宫阙群,无视了层层叠叠的星光禁制,如同归巢的乳燕,径直投向星殿最深处。
萧煜只觉眼前一片混沌色的星光闪耀,感官在瞬间被剥夺,唯有怀中沈知意那真实存在的温软触感,以及灵魂连接另一端传来的、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的共鸣波动,让他确定自己并非坠入虚无。
这感觉持续了不知是一瞬还是永恒。
当周遭光芒渐敛,感官重新回归时,萧煜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诡空间。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上下四方皆是流动的、如同液态光晕般的混沌色彩。无数细碎如尘的星辰在其中沉浮、生灭,演绎着宇宙从诞生到寂灭的无穷景象。空间的中心,是一条无法窥其全貌的、巨大无比的光之河流在静静流淌。河水并非实质,而是由最精纯、最本源的星辰之力与某种更古老的混沌气息交融而成,散发着令人心悸又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浩瀚威能。
这便是北极星殿的核心,那条濒临枯竭的“星脉”!
而此刻,沈知意正悬浮在那光之河流的上方。她依旧双眸紧闭,处于沉睡之中,但她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无底洞,星脉中那磅礴无尽的混沌星辉正化作无数道涓流,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眉心光印,以及周身每一个毛孔。
她的身体在发光,肌肤之下仿佛有星河流转。那原本模糊的“混沌源初之形”在这最本源的力量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实、成长。萧煜能“看”到,她识海内的那片混沌已然扩张了无数倍,中央的光团不再仅仅是光团,其形态开始向着某种更复杂、更玄奥的轨迹演化,时而如莲花绽放,时而如星璇旋转,时而又归于最质朴的圆融。
一种古老、威严、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气息,正从她体内缓缓苏醒。
然而,这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星脉的力量太过浩瀚霸道,即便与沈知意同源,其涌入的速度也远远超过了那新生“混沌源初之形”所能承受与消化的极限。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眉宇间流露出痛苦之色,肌肤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般的裂痕,有混沌色的光屑从中飘散而出。
这是承载不住,即将被同化、崩解的征兆!
萧煜脸色一变,立刻试图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柔和却坚韧无比的力量阻挡在外。那是星脉自身的守护力场,它只接纳被它选中的沈知意,排斥一切外来者。
“知意!”萧煜心急如焚,灵魂链接被他催动到极致,试图唤醒她的主导意识,引导她控制吸收的速度。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呼唤与那深切的担忧,沈知意颤抖的身体稍稍平稳了一瞬。她眉心的光印闪烁,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意念传来:
“萧……煜……帮……我……”
不是拒绝,而是求助!她的灵识在庞大的力量冲击下已然清醒,却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难以掌控方向。
如何帮?他无法突破星脉的力场!
萧煜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混沌空间,最终定格在那条浩瀚的光之河流上。星脉……既然是濒临枯竭,那么其力量是否也并非无限?其守护力场,是否也存在某种规律?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无法进入力场内部,但他的力量……或许可以!
萧煜不再试图冲击力场,而是盘膝虚坐于星空之中,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自身混沌本源的最深处。他不再去掌控,而是去沟通,去引导。
他回忆起镜湖之畔,与沈知意灵魂共鸣,引动源初之光的场景。那时的力量交融,并非吞噬,而是互补,是共生。
他要做的,不是强行分担星脉的力量——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以自己的混沌之力为引,为沈知意体内那初生的混沌源初之形,构建一个更坚韧的“框架”,一个能够容纳更多力量的“容器”!
“以吾混沌为基,筑尔源初之庭!”
萧煜低喝一声,周身混沌之力不再澎湃外放,而是化作无数道极其细微、却蕴含着至高演化法则的暗金色丝线,如同最灵巧的织工,穿透了那无形的守护力场——力场排斥他的实体,却并未完全隔绝这种同属本源、且充满善意的法则之力——悄无声息地融入沈知意的识海,融入那正在疯狂膨胀的混沌源初之形中!
这不是力量的灌输,而是规则的补全!
萧煜的混沌之力,代表着秩序下的毁灭与新生,是框架,是骨骼;而沈知意的混沌源初,代表着无垠的可能与演化,是血肉,是灵魂。二者本就同源,此刻在萧煜有意识的引导与沈知意潜意识的需求下,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深度融合!
效果立竿见影!
那原本因力量过载而濒临崩溃的混沌源初之形,在融入了萧煜那充满秩序感的混沌法则丝线后,其内部狂乱的能量仿佛找到了宣泄与依循的轨迹,开始以一种更有序、更高效的方式运转、压缩、凝练!沈知意体表的裂痕停止蔓延,并开始缓缓愈合,那痛苦的神色也渐渐舒缓。
她识海内的景象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片混沌不再是无序的翻腾,而是开始演化出清晰的层次——底层是沉淀的、代表着“存在”基石的暗金法则(萧煜的力量),中层是流转不息、蕴含着无穷变化的混沌星辉(星脉与源初之力),最上层,则是一点灵光,属于沈知意本身的意志,如同灯塔般照耀着这片新生的“内宇宙”!
她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攀升、稳固!那凌驾万物的威严感愈发明显,却又与萧煜的气息紧密相连,浑然一体。
时间在这片核心之地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浩瀚星脉的光辉似乎黯淡了一丝,而沈知意吸收的速度也终于缓慢下来,达到了某种饱和与平衡。
她悬浮于空中的身体缓缓降落,足尖轻点在那光之河流的表面,荡开圈圈涟漪。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随即,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无法用世间任何宝石来形容的眼眸。
左眼,是演化着星辰生灭的混沌之暗,深邃如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窥探。
右眼,是流淌着源初创世之光的混沌之明,纯净璀璨,仿佛能照亮一切迷雾与虚妄。
而在那双瞳孔的最深处,清晰地倒映着萧煜的身影,带着历经劫波后的清明、难以言喻的深厚情感,以及一丝初掌至高权柄的、淡淡的威仪。
她看着萧煜,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熟悉却又带着些许陌生的、清浅而绝美的笑容,声音空灵而稳定,不再有半分沙哑与混沌:
“萧煜,我回来了。”
萧煜凝视着她,心中巨石终于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情绪在胸中涌动,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欢迎回来。”
沈知意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周围这片混沌星脉空间,那双奇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感慨:“原来如此……北极星殿,星脉核心……窥天阁守护的,不仅是观测之责,更是这道维系诸界平衡的‘初始星脉’之一。而混沌源初,便是修复乃至唤醒它的……钥匙。”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混沌星辉流转,与脚下的光之河流共鸣。
“我感知到了,‘终末回响’的脚步并未停歇,归墟之瞳的封印支撑不了太久。而这片星空之下,渴望吞噬一切的,也远不止它一个。”她的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语气带着一丝凝重,“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萧煜点头,正欲询问如何离开,却见沈知意忽然蹙眉,侧耳倾听状。
“怎么了?”
沈知意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芒:“星殿之外……有客人到了。带着……敌意。”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个恢宏而冰冷的声音,如同雷霆般炸响在这片星脉核心空间:
“混沌源初!果然在此!交出星脉本源,随吾回‘寂灭星渊’接受终末洗礼,可免此界……提前归于虚无!”
随着声音,三道笼罩在浓郁寂灭气息中的、仿佛由阴影与星辰残骸构筑而成的庞大虚影,强行撕开了星脉空间的壁垒,降临于此!
它们的气息,竟丝毫不弱于之前的“归墟之瞳”!而且,是三个!
萧煜一步踏出,挡在沈知意身前,混沌之力再度澎湃,眼神冰冷如刀:“寂灭星渊?终末回响的走狗,倒是来得快!”
沈知意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上前一步,与萧煜并肩而立。她注视着那三道恐怖虚影,混沌双眸中没有任何惧色,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想要星脉本源?”她淡淡开口,指尖一缕混沌星辉跳跃,引动整个星脉空间微微震颤,“那就自己来拿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