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号……”周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捂住嘴巴忍不住干呕。
何珝也凑了过来，透过百叶窗看了一眼，眉头紧缩：“那些菌丝……在汲取他的养分。”
李含商点点头，低声说道：“我入侵了事务科里有关实验室的记录，发现里面关于十一号的这项实验是从四个多月之前开始的，这个项目在文件记录里面的代称为‘永生繁殖’。”
“也就是说，十一号从训练里一出来就被抓走了？我的天啊！”周游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闪过陈雨和那些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已故之人，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所谓的“永生繁殖”，难道竟然是这样的方法得以永生吗？给菌丝人植入相关的记忆数据，造出一个与本体几乎没有差别、能吃能睡的菌丝复制人，真的能算是永生吗？
“呵……”李含商显然看出了他的震惊，继续说道，“根据已破解的记录，他们最初利用尸骸在训练中培育出的可控菌丝人还不具备血肉功能，也就是我们在训练里斩杀后会变成一摊菌丝的怪物。但在更换了新的母体样本后，这项技术被迅速完善，并运用到了现实世界——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陈雨和刑战科二组成员。”
“新的母体样本……不会说的就是十一号吧！”周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如果更换母体会带来技术革新，那他们一定是利用了十一号的本源灵力。但这个项目实在是太离谱了，怎么可能真的有母体样本的灵力能做到这一点。”
“有的，陈雨在训练副本里不是告诉我们了吗？魔女遗骸。”莫义天的话宛如惊天霹雳，劈得周游浑身一震。
“什么？”周游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魔女遗骸当真存在。
李含商看着周游反应如此之大，疑惑地看向何珝：“你没有告诉他吗？”
何珝呼吸一滞，眉头紧缩，抿着唇没有说话。
周游愣住了，目光在何珝和李含商之间来回游移：“应该告诉我……什么？”
“陈雨所说的魔女遗骸，和何珝长得一模一样。”李含商平静地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周游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僵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滞地站在原地。
“怪不得……怪不得你宁愿舍弃中定司安逸的生活，也一定要跟着他们探查这件事。哪怕被人发现随时可能会掉脑袋，你也不在意。”周游的声音颤抖着，眼眶泛红，“原来你早就知道魔女的遗骸和你长得一样，早就知道中定司不会放过你……回去，也是只有成为新的母体样本的份……”
他猛地抓住何珝的肩膀，想要大声质问，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们在一起相处了四个月，一起从那个死人堆里费尽心思爬了出来！我甚至……我甚至把我最喜欢的甜甜圈也留给了你一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何珝垂下眼眸，面容虽有些许愧疚，却依旧沉默。
周游的手缓缓松开，像是失去力气，腿一软，瘫坐在一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就是……不信我……”这个结果，周游其实早在亡灵病院听到潮生与洛绮的对话后就隐有感觉。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心为何珝安危考虑，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放下对自己的戒心。
何珝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周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与周游平视。
“没有不相信你。”她的声音很轻，“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魔女遗骸会与我相貌一致，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有家人，现在从这里出去，回到中定司，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选择向洛绮告发我们，我也不怪你。但……我真的不是魔女。”
“我的父母现在也活在这些菌丝的威胁中，不弄清楚这些，你叫我怎么安心回去？”周游的拳头紧紧攥住，声音带着哽咽，“告发你？你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我！我从来就不在乎你是不是魔女，就算你真的是魔女，是他们所说的怪物，那又怎么样？我只在乎我自己看见的、感受到的，别人说的我通通不信！”
他抬起头，泪水始终在眼眶里打转：“何珝……我真的拿你当朋友，最好最好的那种！”
何珝沉默了片刻，突然苦笑了一声：“你难道就没有瞒着我的事情吗？倘若没有洛绮给你安排的任务，你也不会这么卖力保护我。你如今只是……错把保护我的任务当成了习惯罢了……”
周游愣住了，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往下直掉：“你竟然到现在还觉得我是因为组长的任务才一直保护你？何珝，你没有心的吗？”
何珝别过头，默不作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只有百叶窗里偶尔传来一些仪器运转的声音。
“好了！你们两个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们就彻底救不回十一号了。”李含商横在两人中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真搞不懂你们两个人怎么这么拧巴，把话说清楚一点不行吗？”
她转向何珝，语气严肃：“首先，何珝，你应该早点告诉他魔女遗骸的事情。周游见证了菌丝复制人的事情，他早就和我们一样不可能完全信赖中定司。你早就知道他已经不信任自己的组长，却还觉得他只是因为组长交代的任务保护你？他还带你回家吃饭，难道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吗？”
接着，她又看向周游，语气缓和了一些：“然后就是你，周游，你也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何珝不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不要掺和进这件事，菌丝蔓延到这个地步她也没有想到。其次，我和莫大哥都一致认为，就算何珝就是卫槐绛，她也不可能会成为魔女。”
李含商叹了口气，双手叉腰：“好了，我话说到这里。你们两个应该已经很清楚彼此的态度了，眼下，弄清楚他们放任菌丝蔓延至全城才是重中之重。我们应当统一目标，一致抗外。现在，两个赌气鬼可以握手言和了吗？”
李含商一顿幼儿园说教般的话当中有效，何珝和周游对视了一眼，压抑般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周游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低声说道：“对不起，现在的确要以正事为主，我刚才……太激动了。”
何珝也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怪我，我不该瞒着你。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周游抬起头，眼眶还有些泛红，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他说着，伸出手，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安抚的小狗。
何珝看着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脑内顿时气血上涌，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对不起了周游，你这样实在是太好嬷了！”
面对这样一个对着自己眼泪巴巴的委屈小狗，她真的没有任何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