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倒是惜命。”
他顿了顿，又问，“他来督办凝气散采购…钱老三那边，近日可有大宗出货？”
“有！”顾清弦精神一振，“正要禀告小哥，钱老三的百草堂，这两日接连出了三批货，量都不小，走的却是不同路线，最后都绕道往西城去了。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进了李家别院。”
“三批…”王沐眼神微动，“李绝炼丹，竟需如此多的凝气散？看来他那‘人元大丹’，火候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忽地想来起那卷聚灵阵残图，想起引灵阵盘与古玉的共鸣，若是丹药品阶极高，所需辅助灵材自然海量，而凝气散最是平和，恰能中和狂暴药力。
一个突然涌入王沐的脑海。
“顾先生，”王沐抬眼，眸中寒意森森，“你说，若是李浩这趟差事办砸了，采买的凝气散…出了大纰漏，李绝会不会活撕了他这个宝贝儿子？”
顾清弦一怔，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小哥的意思是…”
“他李绝不是急着要药么？”王沐冷笑，“咱们便让他火上再浇一瓢滚油！”
他踱了两步，语速快而清晰：“你立刻去办两件事。一，让咱们的人盯死钱老三的仓库和那几条送货路线，摸清他们下次出货的时间、人手、具体路线。二，去查查黑石城里，还有谁能大量提供凝气散，或是…关键药材。”
“小哥是想半路下手，还是断他货源？”顾清弦心领神会。
“双管齐下。”王沐五指缓缓收拢，“既要让他买不到足够的，也要让他已买到的…运不回去！”
他语气里的杀意，激得顾清弦汗毛倒竖，却也更觉振奋：“好！我这就去安排！”
顾清弦匆匆离去，王沐独立院中，夕阳将他身影拉得老长。
仇人之子近在咫尺，往日血腥历历在目，父母焦黑的尸身、老吴溅落的血点、李浩那嚣张的嘴脸…一幕幕在眼前翻腾。
丹田内，渊渟气旋似被这滔天恨意引动，骤然加速旋转，一股冰冷暴戾的吞噬欲望猛地窜起，就要淹没神智！
王沐闷哼一声，脸色霎时白了几分，他猛地闭眼，《引气诀》疯狂运转，以意志为堤坝，死死拦住那即将决堤的凶戾洪流。
眼前血色翻涌，耳畔似有魔音嘶嚎，诱惑着他去杀，去吞噬！去将李浩碎尸万段！
他额角沁出细密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他不愿浪费鱼纹木牌的护持力量，全凭着一股铁铸般的意志强撑。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眼中血色渐褪，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冰冷。
“李浩…你的命，我便先收下了。”他低声自语，字字如铁珠落地。
压下令人生厌的反噬，王沐转身回屋，他需更快提升实力，每多一分力量，复仇便多一分把握。
他再次取出那聚灵阵残图与引灵阵盘，对照新得的阵法基础典籍，沉浸其中，他的神识高度集中，推演计算着每一个符文节点，尝试理解那古老阵盘更深层的奥秘。
有聚灵阵汇聚灵气，他修炼速度大增，但渊渟带来的隐患也如影随形，他必须在修炼与压制反噬之间找到平衡，如履薄冰。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王沐忽感怀中古玉微微一热。他心念一动，取出古玉与引灵阵盘放在一处。
只见阵盘上一处先前毫无反应的残缺符文，在古玉的微光映照下，竟与他正在推演的聚灵阵图中某个偏门辅助符文隐隐呼应！
“原来如此…”王沐眼中精光大盛，“这古阵盘并非只有引灵之效，这处符文…似是能纯化灵气，祛除杂质？”
若真如此，对他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渊渟反噬大半源于吞噬能量的驳杂，若能量更精纯，反噬自然会减弱。
他立刻依着阵图所示，尝试调动渊渟灵力，小心翼翼渡入阵盘那处符文。
只见阵盘上微光一闪，汇聚而来的天地灵气流过那处时，竟真的变得更为清澈几分，吸入体内后，那股躁动感果然减轻了些许！
虽然效果极其微弱，却让王沐看到了希望。
“必须尽快修复它…”他握紧了阵盘，目光灼灼。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极轻微的叩门声，三长两短，是王铁柱。
“墨哥，”
王铁柱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古怪。
“方才…坊市里都在传，说百草堂的钱老三，傍晚时不知怎的，失足跌进了自家后院蓄药的池子里，呛了好几口臭水，被人捞起来时脸都绿了，虽无大碍，却着实病了一场，怕是好几日下不来床了。”
王沐闻言一怔，眉头微蹙：“失足落水？”他可不相信这等巧合。
“是啊，”王铁柱挠挠头，“都说他喝多了眼花。不过…他这一病，百草堂的生意怕是要停一停了，尤其是凝气散，这几日肯定出不了货。”
王沐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眸色深沉。
钱老三在这节骨眼上突然“病”了？是李浩等不及用了什么强横手段逼药，出了意外？还是…另有其人，不想让李浩顺利拿到凝气散？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顾清弦提到的，刘洪与李绝夫人柳氏那不清不楚的关系，以及刘洪跟那干女儿苏海媚之间的暧昧关系。
“呵…有意思。”王沐嘴角勾起一丝冷嘲，“这潭水，倒是越来越浑了。”
浑水，才好摸鱼。
“铁柱，让咱们的人眼睛放亮些，特别是盯着李家别院和刘洪那边的动静。”王沐吩咐道，“另外，之前让你留意的那几种炼制凝气散的主药，有消息么？”
“正要跟墨哥说这个，”王铁柱连忙道，“城东‘济世堂’的库房里，刚进了一批上好的‘凝烟草’和‘云苓根’，量不小，据说是东家预备着下月应对落霞宗的宗门采购的。只是…价格恐怕不菲。”
王沐眼中光芒一闪：“济世堂…知道了。”
他挥挥手让王铁柱先去休息，自己则重新看向桌案上的阵图与阵盘。
李浩受阻，必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另寻他路采购凝气散。而这，或许是他的机会。
但眼下，提升自身实力仍是根本。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引导那经由阵盘初步纯化的灵气，缓缓吸入体内。
灵力流转间，那新得的“织梦”神通符文也在识海中微微发光，与他日益强大的神识隐隐共鸣。
复仇的网已悄然撒下。
而他，需在这风暴来临前，尽快磨利自己的爪牙。
窗外月色冰凉，悄无声息地映照着他专注而冷峻的侧脸，远处黑石城的喧嚣隐隐传来，却更衬得这小院静室，如同暴风眼中短暂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