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微笑问道:不知王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王元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头示意身后随从。
随从立即将一个锦盒呈上桌案。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常生打开锦盒扫了一眼,脸上顿时浮现笑容。
见状,王元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得知这位指挥使喜爱钱财后,他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爱财是好事!
最怕遇到无欲无求之人。
但他未曾察觉,常生眼底闪过的一丝寒意。
常生的笑容逐渐消失,冷声道:王大人,这是在行贿本官吗?
王元和尚未意识到事态变化,还以为对方在做表面文章。
他堆笑道:常大人言重了,只是一点心意,谈不上行贿。
心意?
常生冷笑连连:五十万两是一点心意
王元和,你胆子不小啊!
行贿镇武卫,可知该当何罪?
本官倒要问问,你一个区区四品参政,哪来的五十万两!
王元和的笑容瞬间凝固。
但他仍抱着一线希望。常大人——
常生一挥手打断他,厉声道:来人!拿下王元和!
王元和的脸色霎时惨白。
常生面容冷峻,王元和陡然暴怒:“你是成心的?”
“连消息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王元和双目喷火,厉声嘶吼。
的!
最初试探性地打点些小官,正是为了铺路。
即便东窗事发,也有替罪羔羊顶在前头。
就算彻查到底,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若不是之前那些人安然无恙,他今日怎会踏入此地?
“错了。”
常生轻笑着摇头,“消息不假,我确实爱财。”
“这世上谁不爱银子呢?”
“可惜你们算漏了一桩。”
笑意骤敛,常生仰头饮尽杯中茶,声如寒冰:
“礼,我照单全收;人,我照抓不误!”
他望向院外喃喃:“起风了……”
“收网!”
“是!”
庭院中肃杀之声轰然炸响。
黑压压的镇武卫自四方涌出,恍如乌云压顶。
凛风割面,砭人肌骨!
王元和踉跄倒退,骤然瞪大双眼——
前几日那些送礼的官员……
脊背倏地窜上一股凉意。
他面如死灰,瞳孔涣散。
常生高坐堂上,悠然抚掌:“请王大人见位故人。”
帘帐微动,一道身影踱步而出。
王元和失声惊呼:“周子义?!”
“你分明关在死牢里!”
这勾结平阳知府的逆犯,本该秋后问斩!
周子义阴恻恻笑道:“那间牢房,正等着王大人入住呢。”
王元和恍然大悟:“你们唱双簧?!”
从周子义入狱放出风声,到抓捕部分官吏引蛇出洞……
再假装收礼纵容,诱他自投罗网。
冷汗浸透重衫。
常生吹开茶沫浅啜一口:“好戏才刚开场。”
何须费心搜罗罪证?
单是贿赂镇武卫这一条,便足够大开杀戒了。
刑架上自有千百种法子撬开硬嘴。
柴志掷来纸笔,一脚踹翻王元和:“自己写供状!”
“正好省了我的刑具。”
王元颤抖着握笔,眼底一片灰暗。
旁人的结局他无从知晓,但他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逃。
五十万两白银——这金额太过庞大!
街巷间,锦衣卫人马四散奔走。
府衙内,唐琦带人直闯公堂,镇武卫横冲直撞,差役们尚在茫然。大同知府汤文平何在?”
唐琦冷声喝问。
后堂奔出个衣冠不整的中年男子,额角渗汗:“下官在此……”
汤文平挤出谄笑,却被唐琦厉声打断:“汤文平贿赂镇武卫,数额惊人,拿下!”
枷锁“咔嗒”
扣上时,汤文平方才惊醒:“放肆!本官命令你们松手!来人——”
衙役们迟疑逼近,唐琦骤然拔刀:“想 ?汤文平罪证确凿!谁敢阻挠,诛九族!”
“锵!”
数十柄钢刀齐出,煞气扑面。
这些随常生血战过的镇武卫,个个眼神如刃。
差役们骇然退散,汤文平瘫软如泥,被拖行而去。
……
马蹄声碎,唐琦押囚穿街过巷。
整个大同府沸反盈天。
布政使司衙门内,曾宗南摔碎茶盏,面如寒铁。
王元和刚离席,镇武卫便大肆捕人——半署官吏与他牵连,此刻竟尽数被锁。猖狂小儿!”
他指节捏得发青,从齿缝迸出怒骂,“猖狂小儿!”
官场风暴
曾宗南的思绪终于明朗了。
然而这清晰却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缓缓划过,带来难以言喻的屈辱感。
镇武卫的特殊地位如同无形的屏障,连他也无法轻易突破。绝不许!曾宗南眼中骤然闪过寒光,声音冷硬如铁,我岂能坐等灾难降临?
众多同僚相继 ,时间流逝终将牵连到自己。
想到此处,他猛然起身,厉声吩咐:备马!
前往都指挥使司!
与此同时,东城别院中——
常生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
院中跪满了大同城的官吏:布政使司参议、经历司官员、杂造局主事、知府衙门要员...上百名身着官服的人跪伏在青石板上,场面蔚为壮观。
四周肃立的镇武卫目光如刀,地上的血迹尚未凝结。童大人,请。
常生为童信斟满茶盏。
童信瞥了眼院外,低声道:常大人,这般逼迫是否太急?恐有变数。
常生轻笑:正合我意。
唯有如此,大鱼才会现身。
这些小角色,不足为虑。
他对柴志淡淡道:继续审。
既然无人愿说,那就送他们一程。
常生冷冽的目光扫过院中众人,诸位可自择死法。
说罢便收回视线。
他知道这些人还在期待转机。
从被捕至今,交代的罪状寥寥无几。
关于曾宗南的 更是讳莫如深。
既如此——
刀光闪处,数颗头颅滚落青砖。
鲜血喷溅如泉!
一名官员突然疯癫般跃起,向大门狂奔。
刚冲出几步,他的脑袋便与身体分离。
惊恐的面容凝固在滚落的头颅上。安静。
常生凝视棋盘,童大人,该您落子了。
童信余光扫过血色院落,嘴角微颤。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镇武卫。
山西的守夜人,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锋芒。
但能不能替老夫想想啊!
这般明目张胆地践踏律法,肆无忌惮的 ,恐怕也只有镇武卫敢这么做了。
他年轻时也曾上过战场,面对这场景倒也不惧。
童信心头无奈,深深看了常生一眼,叹息道:“常大人,他们中有些人……罪不至此。”
“童大人是嫌我的手段太狠?”
童信沉默不语。
常生轻笑,语气淡漠:“手段如何并不重要,唯有目的才能分辨正邪。”
“孰善?孰恶?”
“没人说得清。”
“我只知道,他们挡了我的路。”
“噗——”
院中,血肉被利器刺穿的声响再度传来。
一名官吏终于崩溃,惊恐喊道:“大人!我说!我全说!”
唐琦摆了摆手,旁边的镇武卫立刻拖着他离开。
有了人开头,紧随其后又有十几人站了出来。
常生望着仍跪在原地的几人,微微摇头。
隔壁的屋子里,哀嚎与惨叫不绝于耳。
很快,几名镇武卫拖着浑身是血的官吏走出,再带走数人。
即便此刻不开口,酷刑之下,终究还是会招的。
而院中,每隔一刻钟,便有几颗人头落地。
众人的心理防线几乎崩塌。
越来越多的官吏魂飞魄散地爬出来,语无伦次地求饶。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细雪。
别院外的长街上,人影浮动。
一个个提刀的江湖人缓缓逼近。
刀刃拖地,火星迸溅。
金铁交鸣之声渐近。啪!”
常生轻轻落下一枚棋子,唇角微扬:“来了。”
院门忽然洞开,四道身影迈步而入,气息浑厚。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
其中两名老者身着华服,鹤发童颜,虽显年迈,却神采奕奕。
曾宗南在山西经营多年,与各大世家早已同气连枝,一荣俱荣。
而这二人,正是城中顶尖世家丁家与白家的老祖。
丁、白两家,在整个山西都举足轻重。
江湖上,二人亦是赫赫有名的宗师。
在场的不少官吏,本就出身于这两家。
若这些人出事,两家势力必受重创,他们岂能坐视不管?
四处都是荒草,庭院破败。
一个背着长剑的男人站在角落,约莫三十来岁模样,原是曾宗南府里的门客宋东来。
旁边还有个披甲武士,腰间挂柄长刀,浑身透着行伍气息。
四人走进院子,看见眼前景象都变了脸色。
有人冷笑,有人攥紧拳头,也有人低头不语。
等他们站定,曾宗南才慢悠悠踱进来。
曾宗南扫视满院官吏,最后盯着童信,眼神阴沉。童大人!常大人!他拱手发问,不知这些官员犯了什么事?
贿赂镇武卫。常生转头笑道,曾大人还有问题吗?
曾宗南眼神更冷:常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不过一时糊涂。
凡事留一线——他故意拖长声调,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
常生走到屋檐下站定:省省吧曾大人,我就是冲你来的。
曾宗南彻底沉下脸:倒是小看你了。他胸口腾起怒火,本不愿当众撕破脸皮。也许吧。常生轻笑,可惜你只有这次机会了。
年轻人要三思。跟着曾宗南进来的丁家老祖丁湘谈突然插嘴,面露轻蔑,强龙不压地头蛇。
为一群贱民送命,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