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愿得知自己能去上育红班兴奋了一晚上。
大早上她高高兴兴地喝下一杯麦乳精:“太好啦,我要去上学喽~”
梁淑珍给她扎了两个小啾啾,忍不住亲亲闺女可爱的小肥脸:“别的小朋友都不喜欢上学,我们念念怎么这么开心呀?”
时愿仰头清脆道:“因为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去了呀。”
“你哥哥不去育红班的。”
“为什么?”时愿小脸急的抬头往妈妈那边探。
“因为等你上育红班的时候,你哥哥已经上六年级啦。”
“什么叫六年级呀?”
“就是念念上一年育红班,升到小学,一年级,二年级…再过六年才能赶上哥哥的。”
时愿似懂非懂的点头:“等我六年级我就和哥哥一起上六年级了!”
“不对哒,等念念长大哥哥也长大了呀。”
时愿小脸严肃的想了一堆数字,其实她一点没有理解什么三年级,六年级,但她知道她肯定不能和哥哥一起上学就是了。
想着想着就哭出声了:“我不能和哥哥一起上学了!!”
“能~”时妄穿好衣服,走过来。
他蹲下身,接过那个扑过来的小身影,声音温柔道:“哥哥上学送你好不好?”
时愿脑袋想,送我去上学,和我去上学,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点点头,睫毛湿漉漉的:“好~”
时厉峰锻炼身体刚进来,擦擦汗珠对他们道:“老钟,腿断了。”
梁淑珍翻了个白眼:“活该,怎么断的。”
“好像是下楼梯的时候没踩稳。”
“那他孩子呢?”
“不太清楚,大概可以不被打了吧。”
梁淑珍皱眉:“那孩子也是苦命,他妈一出生就撒手去了,他爸第二年就娶了新媳妇,还生了两个孩子。”
时厉峰把毛巾搭在肩上,走到水桶旁接了杯凉水,咕咚灌了大半杯才道:
“老钟那人本来就浑,酗酒打孩子,娶的那个更不是善茬,家里好吃的好用的全紧着自己生的,那孩子穿的衣服都洗得发白,冬天看着就冻得发抖。”
梁淑珍脸色沉了沉:“后娘手里讨生活,哪有不挨磋磨的。老钟这一躺,说不定能让那孩子喘口气。”
“我刚才路过他家门口,听见他媳妇在屋里骂骂咧咧,说丧门星,伺候个瘸子还得带仨娃。”
时厉峰把水瓶放在桌角:“估摸着那孩子这会儿正蹲在墙根底下呢,早上见他揣着半个冷馒头,啃得可香。”
梁淑珍没说话,起身从橱柜里拿出个保温饭铁盒,往里面夹了两个早上没吃完的白面馒头,又塞了个煮鸡蛋进去。
“偷偷给那孩子送过去,别让他后妈见了。”
时愿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仰着小脸脆生生问:“妈妈,什么是丧门星呀?他好像灰姑娘哦~”
屋内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想给自家小娃的耳朵堵上,这种话让孩子听到做什么。
更想骂老钟和那新媳妇了。
什么丧门星的乱叫,孩子还不懂什么意思,但能记住当时的语气和态度是在嫌弃他。
童年的创伤一旦造成就轻易不会忘却,人们都以为他小,不记得,可往往是小孩子什么都懂,什么知道,甚至阴影还可能留在心里一辈子,不断折磨。
无论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时妄拉着她的小手,一路溜溜达达的往育红班走。
一路上有人认识时愿这个小魔王,对时妄不熟悉,于是打趣道:“念念,这是谁呀?”
时愿仰着小脸,认真解释:“哥哥是我对象!”
引起周围哄堂大笑:“小念念还有对象了呀?你爸爸知道不打死他,你说说他好看还是你爸爸好看呀?”
时妄皱着眉头,将时愿拉走,他隐约觉得这些人不是在祝福他们,倒是在看热闹。
时愿被时妄拽着走,还回头冲那群人挥挥小手:“我爸爸才不打人呢,哥哥最好看,我还要嫁给哥哥当媳妇呢!”
时妄低头看她,小丫头脸上还挂着认真:“以后不许乱说话。”
“为什么呀?”时愿眨巴着眼,“哥哥不愿意当我对象?”
时妄被她堵得没话说,耳根悄悄泛起红。
“愿意。”
走到育红班门口,他蹲下来帮她理了理歪掉的小辫:“在里面乖乖听话,放学我来接你。”
“那你要给我带山楂片还有小糖球。”时愿伸出小拇指,“拉钩。”
时妄勾住她的指尖,轻轻晃了晃:“嗯。”
看着她蹦蹦跳跳跑进教室的背影,他站在原地愣了会儿,刚才那些人打趣的声音还在耳边打转。
等他再长大点,娶了妹妹做媳妇,就没人敢笑话妹妹了。
时愿一蹦一跳地冲进教室,眼睛先被墙上“好好学习”的红标语吸引了片刻,刚要找个座位,就被几个女孩围起来轮着夸夸。
小脸高高的扬起,她裙子当然漂亮,发夹也漂亮。
忽然她感觉被一道视线黏住了,顺着看过去,那身影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
洗得发灰的旧褂子套在身上,晃露出的手腕青一块紫一块的。
黑色的刘海下,把原本该好看的黑眸眉眼遮得严严实实。
可时愿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个和小狗抢吃的人。
“那是钟卿,钟家的。”旁边扎羊角辫的女生凑过来,压低声音往角落努了努嘴,“不会说话,就是个哑巴。”
钟卿?
爸爸妈妈总偷偷给他送吃的那个人,原来就是他?
正想着,老师拿着花名册走进来。
等老师分到靠窗的位置,点了钟卿的名字,时愿忽然举起小手:“老师!我想坐那里!”
“哦?时愿想和钟卿坐一起呀?”老师笑着放下粉笔,“可以呀,我们时愿同学很勇敢哦和新同学共同学习~”
时愿心里想到鬼点子,面上却装作认真的样子,用力点了点头:“嗯!我想跟他一起学习!”
钟卿还愣在原地,看着时愿来到他身边,还有她头上那一堆自己不认识的字。
放下书包时故意往他那边挤,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
钟卿身子一僵,慢吞吞地往墙根挪了挪,自己课桌留出的空隙刚好能放下时愿的小书包,而她的课桌留着自己放书。
时愿得意地扬起嘴角,哼哼爸爸妈妈只能疼我一个,你是不可以要我爸妈的哦,她要监督他,万一哪天爸爸妈妈觉得他可怜,当作灰姑娘给他带回家呢!
钟卿偷偷抬了下眼皮,看见她正趴在桌上数铅笔上的花纹,阳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镀了层浅金。
他赶紧又低下头捏着衣角,又酸又涩。
要是……要是自己能干净点就好了…
“你怎么不和我讲话…”时愿小脚踢了踢他。
也许是因为她的力道太软,又也许是因为时愿那软软糯糯的调子实在让人心里乱跳,钟卿明明被踢了一脚,可心里却知道和他那个爹不一样。
时愿见他半天没动静,不由得歪了歪头,想起来什么:“忘了,你不会说话。”
她语气里没什么嫌弃,倒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常。
于是自顾自地说道,小眉头也在皱着:“我爸爸妈妈只是生了我和哥哥两个人,不可能再生一个你啦,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以后只配做我的跟班知道吗?”
钟卿抬起头,听着她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公主的父母什么时候是他的了。
时愿还在掰着手指头数好处,小脸上满是跟着我准没错:“当然了,我也可以护着你,因为我爸爸是时厉……”
钟卿点了点头。
做她的跟班就是…被公主保护着…
他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