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第二日便回京了。
康熙爷行围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试探,近距离掌控边疆动态,对蠢蠢欲动的准噶尔进行威慑。
亲征噶尔丹指日可待。
皇太子胤礽坐镇京师监国,总理朝政。
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八子等随驾出征。
时愿自从草原回来,就对胤禛冷了脸。
他也不擅软语,索性就这么僵着。
如今出征后,王府便更是时愿一家独大。
时愿唯一好奇的就是,册子没更新,她也并未在做梦了。
实际上是,那几个人随着出征,要么根本没睡,要么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时愿如今精神头不错,握着府中大小钥匙。
每日晨起先查库房账目,再听管事嬷嬷回田庄、铺子的生计,连往年胤禛的小金库如今都由她一句话拍板。
递上来的文书从请四爷阅,改成了请福晋示下。
金嬷嬷怕她伤心,自从那天以后,她就逼自己接受主子的男人是他这个事实。
如今怕福晋担忧生气,那别家福晋都在祈福诵经。
她家主子弱,可不得这样折腾。
连着给时愿补身子,炖得酥烂的羊肉煲,裹着芝麻的炸糕,甜香糯软的栗子羹。
每日处理完府中事,有时夜里看话本子看得晚,还会让丫头热块酱肘子当宵夜。
梅花也是每日变着花样做,今儿是皮薄馅大的猪肉包子,明儿是油润喷香的酱鸭。
这天晨起梳妆,她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嘀咕:“怎得感觉脸都圆了一些。”
站在身后替她梳发的金嬷嬷听见了,笑着凑到镜前:“福晋这是气色好,看着就旺夫呢。”
时愿被她说得有点臊:“瞎说。”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金嬷嬷先变了脸色,忙往外探头:“什么人慌慌张张的,不知道安静些。”
话音刚落,就见管家脸色发白地跑进来,身后跟着个穿东宫侍卫服饰的人,手里捧着卷明黄封皮的文书,额角还沾着汗。
“福晋,东宫……东宫来人了,说有要事通报。”
管家声音发颤,往日里稳当的模样全没了。
这个时辰,东宫突然派人来,还这般急慌,绝不会是小事。
那侍卫上前一步,双手捧起文书:“福晋,太子殿下有令,急报四贝勒…西北战事遇袭,于昭莫多左路追击噶尔丹残部时,与主力失联,至今下落不明。”
时愿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金嬷嬷慌忙扶着她的胳膊:“福晋!您别急,四爷吉人天相…”
时愿没听进去,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侍卫面前,伸手去接那文书。
那侍卫恭敬低头:“太子殿下早料到您会挂心,特意吩咐让人把前线传回的消息都整理出来,您若想细问,不妨移步东宫一趟。”
“殿下说,您一个内宅妇人,对着这些军务文书难免犯难,他在跟前,也好帮您捋捋,有什么要叮嘱前线的,也能立刻让人传信过去,比您在府里等着,要快得多。”
她攥着文书抿唇,府里虽能递信,可隔着一层驿站,哪有东宫直接对接军务来得快?
若能从太子那儿问清搜寻的细节,甚至托他催一催,找到四爷的希望便多一分。
“嬷嬷你在府中和管家主持着大局,有什么事情唤人寻我,敢有不听话的直接关起来,不必请示我。”
侍卫躬身:“殿下知道您急着见消息,已备好了马车在府外等着,您收拾下就走,路上也不耽搁。”
时愿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点不安:“梅花随我一起,前面带路。”
侍卫见她应了,眼底掠过丝不易察觉的轻喜。
金嬷嬷看着她们的身影,轻轻叹息:“太子殿下这回倒真周全,只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桃花亦着急,此刻有些心安:“嬷嬷您别多想,主子爷素来是向着东宫的,先前四爷在京时,不也常往东宫递牌子议事么?
如今主子爷出事,太子殿下看在往日兄弟情分上,也不会坐视不管,他这般热心,说到底也是顾着自家人,怕四爷出事呢。”
“但愿如此吧。福晋不在府里,后院不能出半分岔子。”
金嬷嬷声音压低:“你再绕路去后院一趟,悄悄告诉伺候李氏那个的小丫头,让她盯着点,李氏有什么动静,都看住了。”
桃花忙点头:“嬷嬷放心,我这就去。”
而此刻马车上,时愿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瞧。
一路上进了宫,两侧高大的朱红墙缓缓消失在身后。
正琢磨着,马车忽然慢了下来,侍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四福晋,东宫到了。”
梅花忙扶着主子小心翼翼的带她下车。
时愿抬眼望去,东宫大门敞开着,门内站着个太监,脸上堆着笑。
“四贝勒福晋安好,请随奴才来。”
“有劳公公。”
梅花半步不离地跟在她身侧,眼角余光扫过东宫院内的景致。
往来的侍卫、太监都低着头走路,连说话声都压得极轻,说不出的压抑。
“福晋且在里头稍候。”太监掀开门帘时,恭敬地几乎扎进地里。
“殿下正与朝堂的纳兰大人等人在正厅议事,解决完自会过来见您,请您安心在这屋里等着,有任何事情吩咐奴才便好。”
时愿脚步一顿,原以为是太子当面传召,竟要等。
她刚要问需等多久,那太监已躬着身退了出去。
两三步跑远了,太子自己的偏殿,太子妃都未曾来过,如今四福晋去了?
他不敢想这掉脑袋的事。
时愿的目光不在小太监身上,自然不会注意他的不自然。
她在临窗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把玩着桌上的暖玉。
她摸着不太对,拿起来仔细瞧着,玉上刻着极小的礽字,不知何时被人放在了茶盏边。
这间屋子太子来过吗?倒是真和自家爷情谊深厚,安排给她的房间都亲自照看。
窗外的暮色沉得彻底,时愿连打了几个哈欠,眼角沁出点湿意。
从午后等到此刻,饭吃了,水喝了,人还未到。
“福晋,您去歇会儿。”
梅花瞧她头一点一点的,赶紧扶着她往内间走,“奴才盯着呢。”
时愿本想推辞,但被梅花半扶半劝着挨上了榻。
只觉得身下的褥子有股冷冽的清香,好闻的让她忍不住小脸轻轻蹭蹭软枕。
催着她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梅花替她掖好薄毯,在外间榻下靠着。
东宫的书房灯还亮着,胤礽坐在案前,差人关注八旗勋贵动向与兵力。
“四弟那边,消息如何?”
站在阶下的侍卫头垂得很低:“回殿下,四阿哥率轻骑追敌时,在西北黑风口,已被困两日了。”
“两日啊?”
胤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足够让人恐惧极了,人人都夸赞的风光霁月太子殿下,背地里已经疯了。
“殿下放心,咱们安插在敌营外围的人悄悄动了手脚,断了他后撤的小路,却没伤他分毫。
粮草和水也叫人带着,只保证…多困他几日,再让他突围出来。”
胤礽指尖在案上轻敲:“孤的好弟妹呢?”
“回殿下,四福晋已…已在您殿中歇下了。”
他有一瞬间错愕:“她竟没寻孤?”
他低笑着重复,笑容越来越大,原本清俊的眉眼,因这笑添了几分邪气。
凌厉又漫不经心的神态,一种平静的疯魔与平时反差让人吸引着人又忍不住去害怕。
“倒是有趣,自家夫君生死未卜,她还敢在孤的榻上睡的香甜。”
是料定她丈夫吉人自有天相,还是笃定他会救人?
无论哪一种都让他极为不爽,如若他不舒服,那便让所有人都不爽吧。
“避开东宫里老爷子的人,一旦有任何知晓这件事的探子,格杀勿论。”
“是!”
皇阿玛,您的保成,如今可是对您的四儿媳妇,上心的很呢。
案上摊各种折子,从午后忙到深夜,眼皮早开始发沉。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思考自己定抢回床榻给那小女人一点教训。
烛火明明灭灭,想着想着矜贵的太子殿下已在书房睡下了。
与此同时,时愿不知她的枕下那本册子也跟来了。
第四页。
学习以柔克刚。
册子还贴心的标注(强制破累,请勿模仿,现实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