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给睡得四仰八叉的黎小满打上一层银霜。
床头的手机响了又响，她皱着眉，哼哼唧唧，不耐烦的把它关掉，又把脸埋进枕头里。
十分钟后，闹钟再次响了，她的意识才开始挣扎着浮出，眼皮沉重，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缝，刺目的阳光让她瞬间又闭紧了。
“唔……”她发出一声不满的呻吟，“暖暖！几点啦？”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的她才开始摸索着抓到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数字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12:17！”
“啊！！！”
黎小满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她环顾四周，旁边的床铺空空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林易暖已经醒了很久。
“暖暖？！”黎小满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她抓了抓乱得像鸟窝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冲到窗边，一把拉开一半窗帘。
明媚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她眯起了眼，又赶紧把窗帘拉上。
她眯着眼朝缝隙里看着小院，昨晚狂欢的狼藉大部分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剩下中间的一个烧烤架，桌椅也有归位，只有角落里晾着的几个小桶……
搜寻了一圈，看到院子的两张躺椅，其中一张躺椅上，林易暖正安静地躺着。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一本摊开的书盖在她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一点点下巴，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一样……
黎小满不由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因为，另一张躺椅上，温沐扬也在。
他没有躺下，只是随意地靠着椅背，长腿交叠。他身上是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他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但书页是合上的，被他随意地搁在腿上。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旁边躺椅上那个被书盖住脸的身影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用一种“宠溺”而温柔的目光看着林易暖。
“宠溺”？！
黎小满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为什么她会觉得温学长看林易暖像大灰狼看小白兔一样！！！
温沐扬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抬起头，目光捕捉到了不知何时拉开窗帘的黎小满，顶着鸡窝头、一脸呆滞。
黎小满和他对视一眼，猛地缩回脑袋，把窗帘拉好，心脏砰砰直跳。
妈呀！偷窥被抓包了！
她做贼似的坐回床上，拍着胸口顺气。
温学长刚才那眼神……
啊啊啊！黎小满感觉自己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刻冲下去，但又怕打扰了这“岁月静好”的画面，尤其是温学长那看似平静实则可能暗藏杀机的眼神。
温沐扬的目光只在落地窗停留了一瞬，便又自然地收了回来，重新落回旁边的身影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时间回到早上6点）
不到六点，林易暖就已经醒了，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实在是睡不着了，便起身洗漱，整理好后，出了房间也才6点出头。
她拿了一本自己带过来的书来到院子里，在秋千上坐了一会儿，又跑到躺椅上躺着，把书盖在脸上休息，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不知隔了多久，身边好像有动静，林易暖其实并没有完全睡着。书页下，她的意识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鼻尖萦绕着院子里的植物气息、书本的油墨味
还有……
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她知道那是谁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探究，没有压力，只是像这晨光一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这感觉……林易暖有些不适应，因为虽然有点奇怪，但并不讨厌。甚至让她被书页覆盖下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所以她便继续装作睡着了。
良久，那道目光仿佛从来没有移开过一样，实在没办法，终于，她动了动。
盖在脸上的书滑落下来，林易暖用手接住。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醒了？”
旁边传来温沐扬低沉平稳的声音。
林易暖用手背挡了下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才转过头看向他。
温沐扬在她动了动的时候已经收回了目光，正看着前方院子角落里一丛开得正盛的不知名的蓝色花朵。
“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她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一只麻雀正好飞过天际。
“几点了？”
她忽然问道，像是随口打破沉默。
“快六点半了。”
温沐扬回答，随后便在林易暖旁边的躺椅上坐下，视线也从凳子角落里移到了天空。
林易暖有些意外：
“这么快？”
她记得自己起来时，天才刚蒙蒙亮，大概也就六点左右。她以为只躺了一会儿，没想到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嗯。”
温沐扬应了一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很平静：
“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里很安静，空气也好。”
这里？！
林易暖在脑子里突然打了个结，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对比了城区或是市中心。
林易暖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有些刚睡醒的惺忪模样。她下意识地抬手整理一下耳边的碎发，掩饰着一直盯着人家看的尴尬。
“嗯。印象里小时候来过一次，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她轻声说，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躺好。那个时候，可没什么心思感受安不安静。
只记得好不容易得空出来玩，不得把周围都玩遍了。
温沐扬轻笑着点了点头。他也拿着一本书，随手翻了一页，目光却似乎没有聚焦在字上。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早晨雀儿叽叽喳喳的欢快声。
“他们……都还没醒？”林易暖问，目光扫过安静的民宿小楼。
“嗯。”温沐扬又把书本合上，放在大腿上，“昨晚闹得晚，怕是没那么早起。”
“黎小满估计能睡到中午。”
林易暖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想起刚刚出门时，她四仰八叉的豪放睡姿。
温沐扬听着她带着笑意的话语，也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很浅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丁达尔效应透过院子里的树叶散落，林易暖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着微尘，像是在晨光中跳舞。
“昨晚……”温沐扬忽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玩得开心吗？”
林易暖翻书的动作停住。
她抬起眼，看向温沐扬，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在问他。温沐扬就那么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被他这么看着，林易暖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视线移开，落回自己书上：
“嗯。很开心。”
“你呢？”林易暖反问，目光依旧落在她手中的书上，“睡得好吗？”
才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林易暖捏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
温沐扬看着她努力掩饰自己窘迫的样子，笑了笑，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
“睡得很好。”
语气带着一点揶揄，林易暖“囧”，假装认真的看书。
看着她沉默，温沐扬的嘴角似乎又向上牵动了一点点，这次弧度稍微明显了些。
“真的挺好。”他说。
“……”林易暖，她知道了啦，用不用再强调一遍！
又是短暂的沉默。
但这一次，沉默似乎不再那么空旷，反而被某种无形的、温和的东西填满了。
忽然，温沐扬合上了手中的书，放在旁边的小藤几上。
起身走到院子里的厨房，林易暖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只见他他拿起水壶，倒了半杯清水，然后走回躺椅边，将水杯递给林易暖。
“早晨，要喝点水。”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林易暖看着那杯清澈的水，她伸出手，接了过来。
“谢谢。”
她轻声说，低头抿了一小口。微凉的水滑过喉咙，确实舒服了不少。
温沐扬没说话，听着那句“谢谢”，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才过了一个晚上，又忘了。
他看着她喝水的动作，等她放下杯子，他才开口：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林易暖摇摇头：
“还好。不太饿。” 她刚醒，确实没什么胃口。
“嗯。”
温沐扬应了一声，没再劝。他重新坐回躺椅上，目光再次投向那丛蓝色的花朵，似乎那花成了他此刻最好的风景。
林易暖也重新靠回躺椅里，拿起自己的书，随意翻开后盖，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侧过头，看着温沐扬沉静的侧影，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线，安静如他，像一棵扎根于此的树，散发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黎小满昨晚那些听起来咋咋呼呼却认真的话又在她脑海里蹦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生谁就懂谁的。”
“温学长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如果是装的，为什么只装给你看呢？图什么？”
感觉……
她看着他专注看花的侧脸。
他递给她水，问她饿不饿，安静地和她待在这晨光熹微的院子里。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刻意的示好。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存在。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总能无声无息的渗透入她的内心，或许这才是让她感到不安的。
林易暖的目光落在那杯清水上，她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小口。这样的平淡和真实就像什么呢？
就像……那杯递过来的柠檬水？
就像……那碟被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
就像……此刻这无声的陪伴。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体在藤椅里放松下来，温沐扬似乎察觉到了她气息的变化，目光从花丛上移开，极快地扫了她一眼。
看到她放松的姿态和投向天空的目光，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
两人没有再说话。
院子里，只剩下鸟儿掠过树叶的窸窣声，风的轻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的静谧。
这样的静谧并没持续太久。
“哈——！”
宋川白拖长了调子的哈欠从他房间方向传来民宿门口传来，眼睛半睁不睁的晃悠出来。他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大裤衩，一副“我还没醒透”的样子，显得有些颓废。
他迷迷瞪瞪地走向厨房，倒了杯水，“咕噜咕噜”的三两下就喝完，完全没看到温沐扬和林易暖。
准备走回去的时候恰好朝躺椅这边瞥了一眼，脚步顿住：
“卧——槽——！！！”
宋川白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巨大的震惊：
“老温？林学妹？！你们俩……你们俩这是昨晚在外面过了一夜？？？”
温沐扬眉头都没动一下，淡定地转过头，看着一脸“我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宋川白，语气平静，似乎还带着一些被打扰的不满：
“醒了就清醒点说话。我们只是比你早起了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
宋川白完全不信，本来已经走前了几步的他又窜过来，绕着两张躺椅走了小半圈，眼神在温沐扬和林易暖之间来回扫射：
“还‘我们’？！什么情况，老程呢？我得去问问他，你俩还凑一块儿？居然把你这只狼给放出来，还这么……这么……”
他一时词穷：
“岁什么……岁月静好？！”
同样睡眼惺忪的程肖也走了出来，准备往厨房的方向，正好听到宋川白叫了他的名字，又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含糊不清地问：
“啥？叫我？谁把狼放出来？”
“还能有谁！老程……”
林易暖在宋川白那句“昨晚在过了一夜”喊出来时，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耳根微微发热。
她迅速把盖在胸口的书重新举起来，盖在脸上，挡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打断了宋川白的还没说完的话：
“宋学长！我们就是早上碰到了，在这看会儿书。”
“大清早你脑子能不能正常点！”
“行行行！”
宋川白看着沐扬那副“事实如此，爱信不信，懒得解释”的淡定模样，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夸张地拖长了调子：
“哦～明白了，你们是‘凌晨就早起看书，然后再顺便进行了一番深入的思想交流’！”
他摸了摸下巴不存在的胡须：
“啧啧啧，这交流，连什么是人间烟火都忘了，早饭都省了，靠光合作用和精神食粮就能管饱，高！真高！在下佩服佩服！”
他学着程肖的样子故意抱了抱拳，一脸“甘拜下风”的表情。
温沐扬：“……”
林易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