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穿梭时空
墨轩叼着草茎往前走，脚步轻快得像刚偷完鸡没被发现。阳光斜斜地洒在荒原上，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踩过枯黄的野草时发出沙沙的响声。风从远处山脊吹来，带着一丝焦土与青苔混杂的气息，像是昨夜那场雷雨烧焦了大地的记忆。他眯着眼，嘴角微扬，仿佛这天地间唯有自己最懂什么叫逍遥。
李昊跟在后头，靴底碾碎了几块风化的石片，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他没说话，目光却一直黏在墨轩腰间的玉佩上——那枚灰白交杂、边缘裂开一道细缝的古物，正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像一颗将熄未熄的心脏。它不张扬，却总在不经意间吸走四周的光，连影子都比别的地方深几分。
“你真不觉得怪？”李昊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刚才那震动……不是风吹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只飞鸟掠过天际，翅膀扑棱了一下，又猛地顿住，仿佛空气凝滞了一瞬。随即才继续飞走，留下一串迟缓的鸣叫。
“哪次不是你说风吹有问题？”墨轩头也不回，随手摘下嘴里的草茎，在指尖绕了个圈又甩出去，“上次说树叶落得太整齐，前天说云飘得像阵法，再往前你还怀疑我打嗝有韵律——你是想把我送进观星阁当异象样本吗？”
“这次不一样。”李昊几步追上来，一把按住他手腕，力道重得几乎嵌进皮肉，“它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墨轩皱眉甩手：“我在想今晚能不能蹭顿肉，老张家的熏肘子好像出锅了，香得连狗都不吠了。”他瞪眼，“别闹，再碰我报警了啊，洪荒虽没法，但我精神洁癖犯了。”
话音未落，头顶云层猛地一震，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原本懒散游走的白云骤然向两侧退避，露出一片漆黑如墨的空洞。阳光还没来得及洒下，一道灰影就从空中直直砸了下来，落地时连个坑都没起，只扬了点土，尘埃升腾如烟，竟在半空凝成一条扭曲的蛇形，旋即溃散。
老头拍拍袖子，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哎哟，赶路呢？这步频不错，一个装潇洒，一个装警觉，配合挺默契。”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领口歪斜，腰带松垮，脚上一双破布鞋还少了个后跟。可就这么个邋遢模样，站在这片荒原上，却像是整片天地都为他让出一块位置。风绕着他转，草不拂其衣，连尘土都不肯沾身。
墨轩翻白眼：“您老能不能换个出场方式？上次从井里冒出来吓我喝了一口井水，前次从树杈上倒挂下来差点让我以为遇见猴精转世。再这样下去，我要申请见义勇为补贴了——专门用来治疗惊吓后遗症。”
“惊喜才叫重逢。”老头捋了捋胡子，那胡子稀疏泛黄，偏偏动作一本正经，“再说，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严肃？连蚂蚁搬家都吓得停下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一群搬运食物的红蚁果然僵在原地，触角微颤，仿佛感知到了某种超越认知的存在。
李昊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您知道玉佩的事吧。”
“哦？”老头瞥了眼墨轩腰间，目光只停留半息，却像穿透了十万年的光阴，“它裂了？”
墨轩一愣：“你怎么知道它裂了？我都没告诉——”
“因为你蠢。”老头打断，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太阳东边升起”，“能扛过十万年封印反噬、又经五神兽灵力淬炼的玉佩，会无缘无故发烫震颤？要我说，它早就该碎了，撑到现在，是它比你还抗压。”
墨轩摸了摸玉佩，指尖触到那道细缝时，果然一阵温热传来，如同血脉相连的搏动。他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
“所以呢？”他问，声音低了几分，“是不是又要告诉我‘这只是开始’‘更大的劫难在等着你’之类的废话？我都背得下来了，还能默写全文加注释。”
“不。”老头摇头，袖子一甩，坐在了旁边一块青岩上，石头应声化作蒲团，“我是来告诉你，结束了。”
“哈？”
“灭世之劫已平，混沌封印稳固，洪荒气运重回正轨。”老头说得轻巧，仿佛在谈论天气，“你干得不错，比我当年带的那批天才强多了——至少没谁一边救世一边顺手偷我藏酒。”
墨轩嘿嘿一笑：“那是您藏得不够隐蔽，藏宝图都画在厕所墙上，谁能忍住不去挖？”
“现在问题来了。”老头话锋一转，眼神忽然沉了下来，连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你以为劫散了，就能回家种地？”
“我没家。”墨轩耸肩，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但我想去集市摆摊，专治各种走火入魔，附赠免费扎针服务，包你不疼——顶多酸一会儿。顺便回收老旧法宝，以旧换新，买三送一，童叟无欺。”
“省省吧。”老头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外面的世界，可不止一个洪荒。”
墨轩笑容僵住：“等等，您不会又要搞什么‘诸天万界任你行’那一套吧？上次说送我秘境宝藏，结果是个废弃丹房，墙上还写着‘此地已被搬空，勿扰’——字迹还是您写的！我还看见角落里有张纸条：‘下次早点来，锅都凉了’。”
“这次是真的。”老头抬手一挥，掌心浮现出一个古朴木盒，雕着看不懂的纹路，边角都磨出了油光，一看就是常年被掏出来忽悠人的标配道具。盒子表面刻着一圈圈螺旋符文，细看之下，那些线条竟似在缓缓流转，如同呼吸一般。
他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颗珠子。
不大，也就鸽子蛋左右，通体灰白，表面流动着极淡的光，像是把整片夜空揉进了里面。没有嗡鸣，没有威压，甚至连温度都测不出来，可三人站着的地方，风忽然停了，连远处鸟叫都慢了半拍。一只正在啄食的麻雀定格在半空，翅膀展开，喙张着，直到几息之后才“啪”地一声摔进草丛。
“这是……”李昊皱眉，手指不自觉按住了腰间的短匕。
“乾坤宝珠。”老头淡淡道，“能穿时空，越界而行，见万族兴衰，观诸天沉浮。”
墨轩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格外清晰：“听着像旅游年卡，还是不限次数的那种。”
“差不多。”老头点头，“但它不包吃住，也不退换。”
“那它到底干嘛用的？”李昊追问，声音绷紧，“为什么偏偏选他？”
“见证。”老头说，“调和。守护。”
“听着像临时工合同。”墨轩嘀咕，“有没有试用期？干不满三个月能辞职吗？医保报销范围包括被雷劈、被龙咬、被仙人醉拳打飞吗？”
“不能。”老头合上盒子又打开，动作熟练得像街头卖糖葫芦的老汉，“而且你已经用了它一半功能。”
“啥？”
“玉佩为何裂？”老头反问，目光如针，“你以为真是你实力太强撑爆的？它是钥匙，引路用的。每一次震动，都是宝珠在回应你的存在——它一直在等你。”
墨轩低头看着玉佩，忽然觉得手里那根刚叼上的草茎有点烫嘴。他慢慢把它取下来，盯着那细微的裂痕，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它的模样。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三年前捡到它时，它埋在一座崩塌的祭坛下；半年前它第一次发热，是在他梦见星空坠落的夜里；三天前它剧烈震颤，那时他正站在悬崖边，望着远方燃烧的地平线……
原来都不是巧合。
“所以……我现在接不接，都不是选不选择的问题了？”
“聪明。”老头笑了，眼角皱纹堆叠，像藏着无数个未曾讲完的故事，“你现在就像吃了霸王餐的顾客，还想问能不能开发票。”
“那李昊呢？”墨轩看向身边少年，声音低了些，“他没签合同，也没啃你家鸡腿，能不能清退？”
李昊瞪他：“你少在这儿演兄弟情深，我跟你走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打架逃命从来不喊累，蹭饭赖账特别积极，这种人我不跟着，难道留你一个人祸害别的世界？”
老头呵呵两声：“他可以不去。没人非得跟着疯子闯万界。”
“我不是疯子！”墨轩抗议。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每次危机来临，你第一反应都是‘能不能讲价’？”
“这叫谈判技巧！”墨轩理直气壮，“暴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一顿烧烤可以。人心都是肉长的，神仙也得吃饭，谈崩了顶多加个菜的事儿。”
老头不再多言，只是把盒子往前一递：“拿不拿？不拿我收走了，下一位候选人我已经联系好了，是个养猪的，心态稳，话少，还不爱顶嘴，最重要的是——他没见过玉佩，不会问东问西。”
墨轩盯着那颗珠子，沉默了几息。
风再次吹起，拂过耳畔，带来远方溪流的水声、山林的低语、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钟鸣。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流浪的日子，睡在破庙里，数着屋顶漏下的星光，幻想有一天能走到世界的尽头，看看那边是不是真的有海。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世界根本没有尽头。
他伸手，取了出来。
珠子入手的一瞬，天地仿佛静了一下。
紧接着，四周空气开始扭曲，地面裂出几道浅痕，如同蛛网蔓延至脚边；天空云层旋转成漩涡，颜色由白转灰再变紫；远处山峰轮廓竟出现了重影，一座虚幻的城池在云端浮现，雕梁画栋，金瓦映日，却又在眨眼间消散。
“卧槽！”墨轩连忙缩手，“它炸了？！”
“是你不会用。”老头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力道精准，把他拍得眼前一黑，“你以为这是电灯开关，按下去就亮？它认主，靠的是意念，不是蛮力！你得让它知道你是谁，你想去哪儿。”
李昊猛地挡在墨轩身前，手臂张开，像护崽的狼：“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事？”
“没事。”老头语气忽然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温和，“只是时空通道初次激活，能量外泄罢了。别紧张，这比你小时候摔进粪坑安全多了。”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李昊吼道，声音里透着焦灼，“你看他手都在抖！脸都白了！”
墨轩确实有点慌。那珠子像是活了，在他掌心滚烫发烫，脑海里不断闪过画面——古城擂台，他一脚踹飞对手，观众欢呼如潮；青龙打了个喷嚏，整座山脉雪崩；白虎打架摔进河，骂骂咧咧爬上岸抖水；朱雀跳舞踩到尾巴，当场翻了个跟头；玄武驮着他游湖，一边划水一边抱怨水凉，还问他有没有带姜汤……
全是回忆。
全是告别。
那些他曾并肩作战的生灵，那些陪他走过风雨的伙伴，此刻全都化作光影，在意识深处一一浮现，又悄然隐去。他忽然明白，这不是力量的觉醒，而是命运的召唤。
“心之所向。”老头低声说，声音如风吹过竹林，“万象随行。别想着掌控它，你要让它知道你想去哪儿。”
墨轩闭上眼。
呼吸慢慢平稳。
胸膛起伏间，心跳逐渐与手中的珠子同步。那些画面渐渐清晰，又缓缓淡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干净纯粹，毫无杂念。
“去看看别的世界。”
珠子光芒骤然收敛，随即一圈柔和的光自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涟漪拂过水面。脚下的土地不再龟裂，天空漩涡缓缓平复，风重新吹起，带着一丝陌生的气息——像是沙漠的干燥，又夹杂着海洋的咸腥，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金属味道。
老头后退一步，身影开始变淡，如同水墨遇水晕染开来。
“喂！”墨轩睁眼，急了，“你不交代点注意事项？比如哪里不能去？什么东西不能碰？遇到外星人要不要先打招呼？万一他们不吃烧烤怎么办？”
“记得回来吃饭。”老头笑着说，声音越来越远，身形几近透明，“我炖了汤，放你名字那块骨头还在锅里，凉了就不好吃了。”
光晕扩大，将两人笼罩。
李昊抓紧墨轩胳膊，指节发白：“我们……真的要走了？”
墨轩看着手中宝珠，光芒映在他眼里，像藏着无数个尚未开启的故事。他低头看了看脚下这片熟悉的土地，荒草、碎石、歪斜的木牌上写着“洪荒边境·禁止逗留”——他曾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如今竟有些舍不得。
但他终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走呗，反正票都买了，退不了。”
话音落下，光华暴涨。
下一瞬，原地空无一人。
只有那根被丢弃的草茎，在风中轻轻翻了个身，随尘土一起，飘向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