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朗的失联像一块巨石压在沈清言（苏歆）心头。这不仅是盟友的损失，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对手的打击手段已经超出了数字世界，延伸到了现实层面。她必须更加谨慎，但步伐不能停止。
“棱镜”网络在短暂的静默后，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运转起来。代号“深蓝”的节点提供了更多关于星云科技内部安全审计流程的细节，并暗示公司内部确实存在一个超越常规技术部门的、权限极高的特殊项目组，其代号可能就是“猎户座”。另一个代号“哨兵”的节点，似乎来自公司的法务或合规部门，提供了一些关于数据使用条款在法律灰色地带游走的内部讨论纪要。
这些信息碎片像拼图一样，逐渐勾勒出“猎户座计划”更清晰的轮廓：它不仅仅是一个算法项目，更像是一个大型社会实验和数据控制平台的结合体。其目标似乎是建立一套能够预测、引导乃至一定程度“规范”社会成员行为的庞大系统。“星云分”只是其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沈清言决定冒险深入。她需要一个能接触到“猎户座”核心数据库的跳板。经过缜密分析，她将目标锁定在了公司内部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系统——“宙斯”日志归档库。“宙斯”库存储着所有核心系统，包括“心镜”和可能存在的“猎户座”的原始操作日志，容量巨大，访问频率低，是存放海量原始数据的理想之地。由于其数据量过于庞大，常规安全扫描往往流于表面，反而可能成为灯下黑的盲区。
机会出现在一次公司级别的数据中心应急演练日。当天，大部分运维和安全人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模拟故障的处理上，系统权限会有临时性的调整和混乱。这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
演练日当天，沈清言像往常一样坐在工位前，但她的意识高度集中，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她提前编写好的“探针”程序已经伪装成日志分析工具，部署在几个受控的服务器上。只等时机一到，这些探针将同时激活，沿着预设的、权限临时开放的通道，向“宙斯”库发起高速但短暂的数据抓取请求。
下午三点，演练进入高潮，模拟的主干网络中断警报响起。就是现在！
沈清言在心中默念指令，无形的数据流如同离弦之箭，射向目标。她的屏幕快速滚动着看似正常的日志分析界面，但右下角一个极小的窗口显示着探针的进度条。
10%... 30%... 65%...
一切似乎很顺利。探针成功连接到了“宙斯”库，并开始下载与“猎户座”关键词相关的日志压缩包。
90%... 99%... 完成！
数据抓取成功！探针程序开始自动清除痕迹并断开连接。
沈清言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所有探针程序传回的最后一条状态信息都变成了刺眼的红色警告：
【触发深度蜜罐协议！连接被反向追踪！】
【模拟中断环境异常终止！安全权限恢复速度超常！】
中计了！
沈清言心头巨震。对方预判了她的预判！所谓的应急演练，可能本身就是一个诱捕内部探查行为的陷阱！“宙斯”库那个看似松懈的入口，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蜜罐！
她毫不犹豫，立刻启动了应急方案。首先，切断所有与本次行动相关的物理和逻辑连接，清除本地所有临时数据和缓存。其次，激活预设的“障眼法”程序，在网络的其他无关区域制造大量虚假的异常访问流量，试图混淆追踪方向。
办公室的灯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尽管很可能只是心理作用。沈清言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非人的“视线”已经锁定了她的大致区域。公司的内部网络监控系统（Noc）的告警级别正在无声地提升。
几分钟后，李维带着两名神色冷峻的It安全部门员工，径直走到了她的工位前。李维的脸上没有了往常那种虚伪的笑容，只有一片冰冷的严肃。
“苏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大的压力，“Noc中心监测到从你的工位终端发出了异常数据访问请求，目标指向核心日志库。请你解释一下。”
该来的终究来了。沈清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惊慌：“异常访问？李总，我不明白。我刚才一直在运行您上次提到的那个算法压力测试脚本，可能是脚本的某些调试功能产生了大量日志查询请求？”她指了指屏幕上还在滚动的测试日志。
这是她预先准备好的托词之一。
安全部门的员工立刻上前，开始检查她的终端和运行记录。沈清言的伪装做得很好，表面上的活动记录确实与压力测试吻合。
“压力测试脚本会产生针对‘宙斯’库特定加密区块的访问尝试吗？”李维冷冷地问，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她的伪装。
沈清言心中一惊，对方果然掌握了具体细节。她继续装傻：“‘宙斯’库？我不太清楚……可能是脚本调用的某个底层库函数自动发起的？李总，您是知道的，咱们的系统架构太复杂了，有时候确实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联动。”
她将问题归咎于系统的复杂性，这是程序员常遇到的实际情况。
李维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钟，办公室的空气几乎凝固。那两名安全员工检查完毕，低声对李维说：“李总，表面运行记录确实符合压力测试特征，没有发现明显的恶意代码。但访问请求的指向性很强，不像是随机行为。”
李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然后，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沈清言对面，距离近得能让她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苏歆，”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但内容却更加危险，“我欣赏你的才华，真的。但你要明白，有些领域，不是你应该触碰的。公司给你机会，是让你创造价值，而不是……挖掘秘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猎户座’不是你这个级别的员工该知道的东西。好奇心过盛，对你，对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好处。陈朗记者……就是一个例子。”
他终于明确提到了陈朗！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沈清言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她露出震惊和恐惧的表情：“陈记者？他怎么了？李总，您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只是在进行正常的测试工作。”
李维仔细审视着她的表情，似乎想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最终，他站起身，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最好如此。你的实习期很快就要结束了，苏歆。我希望你能平安、顺利地离开星云科技，去追求你的学术理想。不要再节外生枝。”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沈清言一个人，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冰冷汗水浸湿后背。
这次试探虽然失败，并引来了极大的风险，但也证实了“猎户座计划”的确存在，并且其保护级别极高。同时，李维的威胁表明，他们已经将苏歆（沈清言）视为一个需要严肃对待的麻烦。
正面强攻核心数据库的计划破产了。沈清言需要新的策略。或许，应该将重点转向外部施压和寻找“猎户座”计划在现实世界中的落地痕迹。
她想起了“棱镜”网络中“哨兵”节点提供的线索：星云科技正在与某沿海城市谈判，推进一个名为“智慧港湾”的全面城市大脑项目。这个项目，很可能就是“猎户座”计划进行大规模实地测试的舞台。
目标，转向“智慧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