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悦一直觉得，裴蔓的世界是壁垒分明的。
寰宇星光是她的王国，商瑜是她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女儿，除此之外的人和事，能让她多看一眼、多费一分心思，都极其难得。
从学生时代那次改变命运的援手开始，裴蔓似乎就对她保留了一丝特别的关注，但也仅限于此——像是对路边一只淋雨的小猫，遮一下雨，喂一口粮，已是难得的善意，但是她绝不会把猫抱回家。
可现在……
这绝不是裴蔓处理自家那些败家亲戚时那种快刀斩乱麻式的清理门户，这更像是一种精心的修复和庇护。
是因为她吗？
这个念头让童悦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感瞬间涌了上来，直冲鼻尖。
她用力眨了眨眼，才把那点不合时宜的水汽压下去。
回到自己房间，童悦简单洗漱后躺下。酒店的床很柔软，房间隔音也很好，一片静谧。
可她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商瑜的话，辗转反侧。
黑暗中，她摸出枕边的手机，屏幕的光亮刺得她眯了眯眼。手指无意识地滑动，最终停留在那个置顶的聊天框上。
她给裴蔓的备注是：【裴姐 （蛇宝宝表情）】。
那个小小的蛇宝宝表情包，是童悦偷偷加的。
在她心里，裴蔓就像这个表情包——外表看上去冰冷、疏离、甚至带着点危险的美丽，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但童悦却固执地觉得，在那坚硬的外壳下，藏着的是不为人知的柔软和可爱，就像蛇宝宝盘起来时那圆乎乎的样子。
她点开聊天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她向裴蔓汇报商瑜在剧组的情况，裴蔓只回了一个简洁的【嗯】。
指尖悬在输入框上，童悦的心跳莫名加速。
她有很多话想说，还有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靠近又怕唐突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屏幕上敲打。文字删删改改，反复斟酌：
【裴总，睡了吗？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我妈妈今天状态好多了，她说……她终于明白了很多事情。谢谢您让她醒悟过来。】
【您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小瑜这边我会照顾好，您放心。】
【真的很感激您，裴姐。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童悦盯着最后打出的这段话，心脏怦怦直跳。
她反复看了几遍，最终还是没勇气点发送。
时间太晚了，裴总可能已经休息了，这样贸然发过去，万一打扰到她……而且，自己这番话，会不会显得太啰嗦，太没有边界……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枕边，黑暗中，手机屏幕仿佛还在眼前发着光，那未发送的消息像个小钩子，勾着她翻来覆去。
直到天蒙蒙亮，窗外的城市开始苏醒，传来隐约的车流声。
童悦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抓起手机，看着那条编辑好的信息，心一横，指尖轻轻点下了【发送】。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童悦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又像是把自己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紧张得手心都微微出汗。她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等待着，又害怕着那个可能到来的回应。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裴蔓穿着一身丝质睡袍，慵懒地靠在舒适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
她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
放在旁边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有新消息。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一件勾勒出姣好身材的真丝吊带裙，妆容精致，眉眼柔媚。
她正削着一个苹果，削皮刀在她白皙的手指间灵巧地转动。
看到裴蔓的手机亮起，她自然地侧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了锁屏界面上弹出的消息预览和那个显眼的备注：【小助理^-^】。
女人削苹果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试探意味的浅笑，声音娇柔：“这么早就有人惦记呀？”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打趣，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能在裴蔓手机里有这样私人化备注的“小助理”，显然不一般。
裴蔓端起咖啡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抿了一口醇苦的咖啡，放下杯子，拿起手机解锁。
屏幕上，童悦那条措辞谨慎又带着浓浓感激和一丝笨拙关切的文字完整地呈现出来。
裴蔓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看一份普通的报告。
但当她听到身边女人那句带着明显试探和自以为是的调侃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不喜欢这种逾越的试探，更不喜欢别人对童悦妄加揣测。
在她心里，童悦这孩子，从当年那个被霸凌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开始，就带着点缘分。
她坚韧，懂事，对商瑜忠心耿耿，像棵努力在石缝里生长的小草。
帮她，一部分是看在当年那点善缘，一部分是女儿商瑜的急切恳求，还有一部分或许是她自己都懒得深究的、对于这份坚韧的些许欣赏和顺手为之的庇护。
“一个懂事的孩子而已。”
裴蔓的声音不高，带着晨起的微哑，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跟你没关系。”
那柔媚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她听出了裴蔓话语里那丝明显的不悦和划清界限的疏离。
她立刻识趣地低下头，专注地削着手里已经快削好的苹果，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她很清楚，在裴蔓身边，分寸感比什么都重要。
裴蔓没再看她，视线重新落回童悦的信息上。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只是按灭了屏幕，将手机放在一边，没有回复。
她端起咖啡，目光投向窗外初升的朝阳，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