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蔓看着眼前几乎要把头埋进地毯里的童悦，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语气带着点似真似假的埋怨：“可能就是因为某个人偷偷落跑，音信全无，我一着急一上火，就生病了。”
她的声音带着感冒特有的微哑，不断敲打在童悦的心尖上。
童悦的脸颊倏地一下就烫了起来。
她当然听懂了裴蔓的言外之意，那个“偷偷落跑”、“音信全无”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是……她明明留了字条，也第一时间回到了商瑜身边待命，怎么就能被说成是“音信全无”？
这分明就是倒打一耙！
她心里有点委屈，又不敢直接反驳，只能微微涨红了脸，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地辩解：“我……我哪有音信全无……”
裴蔓立刻挑眉，露出一副“我可没指名道姓”的无辜表情，语气却更加戏谑：“嗯？童助理，我说你了吗？你可不要自己对号入座，胡思乱想啊。”
她轻轻巧巧地把球又踢了回去，看着童悦因为她的否认而更加无措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几分，连鼻塞似乎都通畅了些。
童悦攥紧了手指，指甲轻轻掐着掌心。
“……”童悦被噎得说不出话，论打嘴仗和耍无赖，她怎么可能是裴蔓的对手。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想了想，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却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真实的关切：“裴总，文件我已经交给吴秘书了。另外……您感冒了就更要注意休息。还有……您的胃也不太好，平时记得按时吃饭，不要总是不吃早饭。”
说完，她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就想走。
裴蔓眸色倏地深了些。
她的胃不好，这是常年忙碌饮食不规律落下的老毛病，但知道的人极少，她自己也从不在意，更不会对外人提起。
这个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只敢远远看着她的女孩，是何时如此细致地观察到这一点的？
这种被默默关注放在心上的感觉，对裴蔓来说很陌生。
她游戏人间，交往对象换得勤快，鲜少有人会注意到这种微不足道的生活细节。
一种微妙的情愫在心间悄然滑过，快得抓不住痕迹。
眼看童悦就要再次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逃开，裴蔓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度：“不准走。”
童悦的脚步瞬间顿住，她迟疑地回过头，望向裴蔓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困惑，似乎在问：为什么不准我走，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裴蔓身高腿长，几步便走到了童悦面前。
身高的差距让她不得不微微低头，才能捕捉到童悦那双总是躲闪着她的眼眸。
阳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裴蔓精致的侧脸和锐利的眼神，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般的压力，将童悦牢牢笼罩其中。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以及童悦自己那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她的耳膜。
裴蔓看着眼前人连耳垂都红得滴血的模样，心底那点恶劣的想要逗弄她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她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吐息间带着淡淡的属于裴蔓的冷冽香气。
“睡完了我就想当无事发生，这样可不道德啊，童助理。还是说，那天我的表现不够好，你的体验感很差，所以才......”
“轰”的一下，童悦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她头晕目眩。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震惊和羞窘瞪得圆圆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明明......明明是......”童悦又急又羞，脑子嗡嗡作响，下意识就想反驳。
明明那天晚上是你......是你睡了我！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还有，哪有人会明晃晃的把什么“表现”“体验感”什么的挂在嘴边的？！
裴总她都不会觉得很，很羞耻吗？
可要她当着裴蔓的面说出这些话，还不如一剑杀了她痛快。
童悦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睁大了眼睛，又羞又恼地瞪着裴蔓，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像只被欺负狠了却又不会咬人的小动物，徒劳地亮出毫无威慑力的爪子。
这副样子落在裴蔓眼里，毫无威慑力，反而因为那层氤氲的水光和绯红的脸颊，显得更像是一种羞恼的娇嗔。
裴蔓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她见过太多次童悦在她面前的模样，总是垂眸敛目，恭敬顺从，像一幅模糊的背景画，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这还是第一次，她如此清晰地看到童悦露出这般鲜活的表情，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终于鼓起勇气竖起全身绒毛想要虚张声势却又害怕得不行的小动物。
这种前所未有的、“露出獠牙”却又脆弱无比的反差，意外地取悦了裴蔓。
她觉得……很有趣。
甚至，有几分可爱。
好久没有人会给裴蔓带来这样新奇的体验了，所以她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她周身逡巡。
那眼神带着审视，带着探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如果是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童悦只会感到被冒犯和由衷的厌恶，会立刻冷下脸躲开。
可这目光来自裴蔓。
所以童悦不仅没有丝毫不适，而且觉得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所过之处，激起皮肤一阵战栗的微麻。
童悦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从脸颊到脖颈，再到被衣物遮盖的肌肤，无一不滚烫。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裴蔓身上传来的香气。
一种冷冽的、带着些许疏离感的木质基调，尾调却隐隐透出几分侵略性的、近乎野性的麝香，矛盾又和谐。如同裴蔓本人，优雅从容的表象下，是难以驯服的强大内核。
这香气霸道地侵占着她的呼吸，让她头晕目眩，心跳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