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执拗、骄傲、清澈、坚定。
宫尚角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心中自豪与酸楚交织，滋味复杂难言。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伸出手，动作比往常要重一些，结结实实地拍了拍宫远徵的肩膀。
“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
宫远徵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那是兄长无声的认可与支持。
“哥，你信我吗？”
“我信你。”
宫尚角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我定会闯过三域试炼的，哥！”宫远嘴角咧开一个自信灿烂的、属于少年人的笑。
宫尚角看着弟弟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将心底那份更深的忧虑，藏在了眼底深处。
远徵弟弟，你是我宫尚角的弟弟，我怎会不信你。
我只是……信不过那个将你引向这条路的、来历不明的女人。
三域试炼凶险异常，可与其让你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牵着鼻子走，不如由我，为你选一条更稳妥的、能让你真正变强的路。
待你从试炼中出来，心性与实力都非今日可比。到那时，你或许就能看清，今日的执念，不过是少年人的一场水月镜花。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山谷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湿冷的瘴气。
深入山谷，便是一面陡峭的石壁，石壁内嵌着一扇高大厚重的铜门，门上刻着古朴繁复的纹路，在晨曦中泛着青幽的光。
门前，两名侍卫如雕塑般伫立，见到来人，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不发一语。
宫远徵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墨色劲装，平日里散落的碎发全被梳了上去，在头顶束成一个精神的小揪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总是盛着乖张与狠戾的漂亮眼睛。
“后山不比前山，凡事小心。”宫尚角的声音比往日更沉了几分，“若遇不测，保命为先。”
“我知道。”宫远徵点头，他仰头看着兄长，目光里是全然的信赖与坚定，“哥，等我回来。”
他说完，不再有片刻迟疑，转身走向那扇紧闭的铜门。
随着一阵低沉的、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巨大厚重的铜门缓缓开启，连带着地面都发出一阵轻微的隆隆声。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浓郁的瘴气如同活物般翻涌，光照不透，视线所及，连轮廓都模糊不清。
宫远徵抬脚，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那片幽暗冗长的隧道。
宫尚角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黑暗中，直到铜门重新合拢，发出一声沉重的、如同叹息般的巨响，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他向着山下走去，没有回角宫，而是径直走向了——
徵宫。
宫尚角推开宫远徵寝殿的门。
殿内陈设简单，除了床榻桌椅，便是占据了整面墙的、分门别类贴着标签的药柜。空气里，清苦的药草味中，萦绕着一股极淡的、却无法忽视的清冽花香。
是他在弟弟身上和那个女人的血里闻到过的味道。
一个能悄无声息潜入守卫森严的宫门，一个身负失传百年的《毒经》，一个知晓宫门千年绝密的女人。
他已经派人查过，整个旧尘山谷，那个自称“南卿”的女人，如同人间蒸发，再无踪迹。
更别说，神女庙是千年第一次闭门拒绝香客，这背后定有势力支撑。
既然远徵说，他们是在徵宫相见。
他要做的，就是等。
等这只狡猾的狐狸，自己送上门来。
宫尚角在软榻上坐下，姿态与前几日那个在此辗转反侧的少年如出一辙。
他很有耐心。
为了宫门，为了远徵，他可以等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