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合理、闭环的的计划，在绝对的暴力威慑下，得到了最完美的保障。
于是，这个夜晚，百官们睡得格外安稳。
精舍的廊下，丞相与吴雄并肩而立，夜风吹动着两人花白的须发。
“老将军，你怎么看？”丞相笑问道。
“还能怎么看？”吴雄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藏不住的骄傲，“我那女儿，早就把所有路都铺好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过是顺着她搭好的台子，唱一出戏罢了。”
从朝堂之上的激辩，到祝余田的骚乱，再到今日这趟大荒之行。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她是个好孩子。”丞相长叹一声，“只是，太过锋芒毕露，也太过……辛苦。”
吴雄沉默着，没有接话。许久，才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他比谁都清楚，可那是她自己选的路。
卓翼宸也没有睡。
他坐在桌边，借着烛火，将今日视察的所见所闻，以及百官们的反应，一一记录下来。
“……张御史虽言辞激烈，但其心忧国，并非不可争取。户部侍郎务实，却易为利益所动，需加以引导。工部诸位大人，思想开明，可为助力……”
“在写什么？”
吴辞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卓翼宸握笔的手一顿。
她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这念头在卓翼宸脑中一闪而过。以吴辞平日里恪守礼节、界限分明的性子，绝不会如此。她甚至，直接走到了他的身后，去看他写的东西！
这份突如其来打破常规的亲近，让他下意识地便想将纸张遮住。可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坦然地将那张写满了他心思的纸，推到了她面前。
“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吴辞拿起那张纸，仔细地看了一遍。
“很周全。”吴辞放下纸，接过他手上的笔，蘸了墨，在那一行行清秀的字迹旁，添上了自己的批注。
随着她的靠近，卓翼宸能看到她鬓边垂落的碎发，能看到烛光在她清亮的眼眸中跳跃。风带来槐花的冷香，混着她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让他心神微乱。
吴辞在“张御史”的名字旁，添上“其孙好剑”；在“户部侍郎”的名字旁，添上“其人畏妻”。
寥寥数语，便将那些在朝堂之上或慷慨激昂、或老谋深算的官员们的软肋与喜好，剖析得一清二楚。
“可惜，投其所好，我不擅长。”吴辞放下笔，有些无奈，“我若前去，他们怕是以为要被抄家。”
她太冷太硬，任何虚与委蛇在她身上，都显得格格不入。她若是前去送礼，那些老狐狸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做梦都是这位杀神在敲打他们。
“你总是这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满心珍重、怜惜与爱：“把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把所有事都自己扛着。”
吴辞总是平静无波的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卓翼宸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唇瓣，看着她眼中他从未见过的、近乎于柔软的神色。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
他想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