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顾雪柔的这句话，说得是何等的“谦虚”，何等的“大度”。
可那话语里，却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挑衅！
她笃定了！
顾云峥这个在乡野长大的粗鄙丫头，别说弹琴了，恐怕连琴弦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在嫉妒心作祟之下，胡言乱语罢了！
现在，自己主动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她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要如何……自取其辱！
果然。
她的话音一落，整个大厅，瞬间就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嗤笑声。
“哈哈哈！让一个乡下丫头弹《惊鸿》？雪柔小姐，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就是啊！她要是会弹琴，我当场就把这张桌子给吃了！”
“快看快看！那个顾云峥，是不是被吓傻了？哈哈哈！”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看小丑一样，落在了顾云峥的身上。
就连顾家的众人，也都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云峥！休得胡闹！”柳如是第一个，忍不住开口斥责道，“还不快给你妹妹道歉！”
“就是！”大哥顾云帆也跟着冷哼一声，“不懂装懂，哗众取宠！简直把我们顾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二哥顾云浩，更是直接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失望。
在他看来，这个妹妹，不光是粗鄙，而且……愚蠢。
……
在一片质疑与嘲讽声中。
顾云峥，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缓缓地，站起了身。
“好啊。”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既然妹妹，如此盛情相邀。”
“那姐姐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说着，竟真的就那么，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架古琴，走了过去。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搞懵了。
她……她还真敢上啊？！
她难道，就不怕……当众出丑吗？！
顾雪柔的眼底，闪过一丝狂喜！
太好了！
这个蠢货，竟然真的上钩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连五线谱都认不全的贱人，待会儿，要如何……收场！
顾云峥走到了古琴前。
她没有像顾雪柔那样，焚香，净手。
她甚至，连坐都没有坐下。
她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拂过了那七根冰冷的琴弦。
那是一双，与弹琴这种风雅之事，格格不入的手。
指节分明，骨节粗大，掌心和虎口处，布满了厚厚的、已经磨得发亮的老茧。
那是一双，握刀的手。
那是一双，杀人的手！
“天啊！你们看她的手！也太粗糙了吧？！”
“就是啊！这哪里是弹琴的手？这分明就是……伙夫的手嘛！”
人群中，再次，响起了一阵，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然而，就在下一秒！
“铮——！！！”
一声清越、肃杀、充满了金戈铁马之气的琴音，如同平地惊雷一般，骤然炸响！
那声音，与刚才顾雪柔弹奏时，那温柔婉转的琴音，截然不同！
如果说，顾雪柔的琴音，是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
那顾云峥的琴音，就是北境战场的……战鼓雷鸣！
仅仅一个月！
就让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乡下丫头……她……她竟然真的会弹琴？！
顾雪柔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
不！
不可能！
这一定是巧合！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随便乱拨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只见顾云峥的指尖，开始在琴弦上，飞速地……跳跃！
“铮铮！铮铮铮！”
一连串急促、激昂、充满了肃杀之气的琴音，如同千军万马一般，从她的指下，奔腾而出！
她弹的，依旧是《惊鸿》。
可她弹出的《惊鸿》，却与顾雪柔的，截然不同！
顾雪柔弹出的，是养在深闺、不知人间疾苦的……笼中鸟。
而顾云峥弹出的，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睥睨天下的……战地雄鹰！
那琴音，时而高亢，如将军令下，三军齐出！
时而低沉，如长夜无眠，战士思乡！
时而急促，如两军对垒，刀光剑影！
时而舒缓，如大雪初歇，四海升平！
所有人都听傻了！
他们仿佛，真的看到了！
看到了那黄沙漫天的北境战场！
看到了那悍不畏死的镇北军将士！
看到了那面，迎风招展、浸满了鲜血的……镇北军大旗！
这……这哪里还是什么《惊鸿》？！
这分明就是一曲，波澜壮阔的……《破阵乐》！
“噗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承受不住这股，充满了铁血与杀伐之气的琴音，双腿一软，竟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都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那片，尸山血海的战场之上！
而那个，正站在古琴前，长身玉立、白衣胜雪的少女，就是那个，主宰着他们所有人生死的……不败战神！
“铮——！！！”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如同龙吟一般，冲天而起！
整首曲子，戛然而止！
可那股，充满了铁血与悲壮的意境，却依旧，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古琴前的少女。
她……她到底是谁？！
她怎么可能，弹奏出，如此……惊世骇俗的琴音？！
“啪嗒。”
是顾云浩手中的折扇，再次，掉在了地上。
他看着那个，自己一直都瞧不起的、粗鄙的妹妹，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迷茫。
顾云帆，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以“顾峥”之名，跟在自己身后，却又处处，都比自己强的……“弟弟”。
柳如是，更是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看着那个，自己一直都嫌弃的、没有半点大家闺秀样子的女儿，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浓浓的……陌生。
而顾雪柔……
她则是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她引以为傲的琴技，在这个乡下丫头的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什么京城第一才女？
跟人家这，真正能够引动天地杀伐之气的琴音比起来……
她的那点才艺，简直，就是东施效颦！
就在这时。
顾云峥，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已经被她彻底震慑住的人。
最后，定格在了，那个，已经失魂落魄的顾雪柔身上。
“妹妹，”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现在，你觉得……”
“谁，才是那个，真正的……乡野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