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舰队如同被无形枷锁束缚,徘徊在那令人绝望的巨大海渊边缘。
墨黑色的海水。
永无止境的漩涡。
还有那来自深渊、规律搏动、敲击在每个人心脏上的沉闷声响。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
陈庆之站在“破浪号”船头,玄色衣袂在紊乱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海渊。
光靠远观,无法获取更深入的情报。
“必须进行探测。”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命令下达。
舰队开始行动。
首先尝试的,是放下特制的深潜探测设备。
这些设备结合了【商城】兑换的部分技术思路与本土工匠的最高技艺。
由坚韧的异种牛筋绳缆牵引,末端挂着加固的金属探篮,内部放置了记录深度、水温、水压的简易机关,以及用于照明的特制萤石。
小心翼翼地将设备放入海中。
绳缆缓缓下放。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目光紧紧盯着那逐渐消失在墨色海水中的绳缆。
十丈……
五十丈……
一百丈……
起初还算顺利。
就在众人稍稍松口气时——
崩!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足以承受千斤拉力的异种牛筋绳缆,竟毫无征兆地从中崩断!
探篮瞬间被下方的黑暗吞噬,连个浪花都没激起。
“怎么回事?!”
韩承业在“镇海号”上惊怒交加。
“报告将军!绳缆……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切断!或者……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扯断!”
水手的声音带着恐惧。
第一次尝试,失败。
更换更粗的缆绳,加固探篮结构,再次尝试。
这一次,下放得更深一些。
然而,当探篮接近某个深度时,环绕海渊的巨大漩涡似乎产生了某种吸力。
整条缆绳被猛地拽向漩涡方向!
尽管舵手拼命操控船只远离,那恐怖的拉力还是将固定缆绳的沉重绞盘都拉得变形!
不得已,只能再次斩断缆绳,放弃设备。
第二次尝试,失败。
接连的失败,让舰队士气更加低落。
海渊之下,仿佛有一头无形的凶兽,拒绝任何形式的窥探。
高望躲在舱室里,听着一次次失败的汇报,面无人色,几乎要晕厥过去。
“怪物……下面是怪物啊……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陈庆之眉头紧锁。
常规手段已然无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感知着海渊的汐,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决绝。
“让我去吧。”
他看向陈庆之,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的血脉,或许能比那些死物更能感知下面的情况。”
“而且,我是鲛人,在海中比你们灵活得多。”
“不可!”
陈庆之断然拒绝。
“下方情况不明,太过危险。你是我们唯一的导航员,不能轻易涉险。”
“正因为我是导航员,才必须去!”
汐的语气激动起来,海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火焰。
“这是我的家园!我的族人也在遭受威胁!我不能只站在这里看着!”
“陈将军,请给我一个机会!我必须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恳求与决然。
陈庆之凝视着他,看到了那眼神深处的责任与无畏。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准。但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一旦察觉不对,立刻返回!”
“是!”
没有过多的犹豫和告别。
汐脱去外袍,露出线条流畅的上身,深吸一口气。
他走到船舷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陈庆之和周围紧张注视着他的水手们。
然后,他纵身一跃。
如同一道蓝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墨黑色的海水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海面上,只剩下漩涡的轰鸣和那持续不断的心跳声。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破浪号”上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紧盯着汐入水的那片海面,心脏随着深渊的心跳而收缩。
陈庆之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李广不知何时已来到甲板前沿,弓半开,箭已搭在弦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海面,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袭击。
一刻钟……
两刻钟……
就在众人的耐心即将被耗尽,陈庆之几乎要下令组织救援时——
哗啦!
不远处的海面破开!
一道蓝色的身影奋力跃出,带着一溜水花,精准地抓住了“破浪号”垂下的救援缆绳。
是汐!
他还活着!
水手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拉上甲板。
此时的汐,状态极其糟糕。
他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嘴角溢出一缕淡蓝色的血液。
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仿佛来自极深海底的幽暗冰晶,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他的左臂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显然已经骨折。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仿佛看到了什么超越理解极限的恐怖景象。
“快!抬下去!医师!”陈庆之厉声喝道。
早已待命的医疗人员立刻上前,小心地将汐抬往船舱,立刻进行救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汐死死抓住陈庆之的手臂,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至关重要的情报:
“下面……极深处……”
“巨大的……阴影……在蠕动……”
“像……像是生物……在挣扎……想要出来……”
“它的能量……扰动了地火……和洋流……”
“快……太快了……它醒来的速度……”
说完,他便彻底昏死过去。
陈庆之站在原地,任由海风吹拂。
汐用重伤换来的情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阴影……蠕动……挣扎欲出……生物……能量扰动地火洋流……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他猛地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深不见底的海渊。
眼神中,已不再是单纯的凝重,而是洞悉了部分真相后的凛然。
他快步走向通讯法阵,将自己的判断,连同汐的情报,一并传递给旗舰“镇海号”上的韩承业,以及远在云煌的林婉儿与陈平。
“……综合所有迹象,初步判断。”
“引发此次天地异变的源头,并非寻常天灾。”
“极有可能,是一头被地壳运动或自身变化惊扰的……”
陈庆之的声音透过法阵,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与确信。
“近乎神化的远古巨兽。”
“其苏醒过程本身,就是一场席卷万里的天灾!”
消息传回。
“镇海号”上,韩承业踉跄后退,扶住船舷才勉强站稳,脸上血色尽失。
“远古……巨兽……”
高望听到这个判断,直接眼睛一翻,吓晕了过去。
而在云煌林府。
接到传讯的林婉儿与陈平,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书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明媚的阳光,也无法驱散那来自万里之外深海的寒意。
面对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存在……
他们,该如何应对?
是战?
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