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指挥中心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巨大的战术全息沙盘上，那片代表西北方向的区域已被一片刺目的、不断闪烁着微光的深蓝色冰晶符号覆盖。
像一块镶嵌在大地上的巨大寒冰疤痕，既隔绝了致命的灰域扩张，也带来了令人窒息的未知。
远程探测器传回的画面断断续续，布满雪花，只能勉强捕捉到那片被冰封世界的死寂轮廓。
偶尔有能量乱流划过，在冰面上反射出短暂而诡异的幽光，旋即又被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吞没。
陈浪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强迫自己从短暂的休憩中彻底清醒。体内原本狂暴紊乱的能量在药物和自身调控下稍稍平复，但经脉深处依旧残留着过度透支后的灼痛和空虚感。他站到沙盘前，目光死死锁住那片蓝色区域，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敲击，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哒哒声，这几乎成了指挥室里唯一能显示时间仍在流动的证明。
“夜莺三号侦察小队刚刚传回第十七批次环境监测数据。”一名声音略显沙哑的技术官打破沉寂，他的脸色同样疲惫，显然也已连续工作了太久，“综合数据显示，冰封区域边缘的‘绝对零度’能量场强度正在以每小时百分之零点零零二七的均速缓慢衰减。单纯从数学模型计算，若要该能量场自然消散至无法维持冰封形态，需要的时间跨度……远超我们现有任何设备的寿命极限，甚至可能比这座废墟城市的历史还要漫长。”
这是一个看似好消息的坏消息。冰封极其稳定，意味着圣柜的威胁被暂时无限期延后。但“无限期”同样意味着他们对那片区域可能永久失去了干涉和探查的能力，就像一个永恒的禁区。
“但是，”技术官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愈发谨慎和困惑，他熟练地调出另一组覆盖着复杂算法滤波后的能量频谱图，“在我们的深层能量背景噪音扫描中，在冰封区域的绝对核心，也就是原圣柜方碑所在地的正下方约一点五公里处，我们持续监测到一种……极其异常、完全无法归类的新型能量波动。”
光屏上，一个微弱到几乎与背景噪音完全重合的细小尖峰被高亮标出，它的波动曲线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非自然的规律性。
“它的强度目前仅为可探测阈值下限的百分之三，但其波动模式非常独特，呈现出一种……类似生物节律的‘舒张-收缩’特征，并且伴随着一种极低频的、近乎次声波范围的谐震。”技术官推了推眼镜，试图用更直观的语言描述，“简单说，它不像任何已知的能量引擎、武器系统或者自然现象，它更像……更像某种东西沉睡中的……‘心跳’。”
“心跳？”陈浪敲击桌面的手指猛然停下，这个词让他背后的寒意瞬间加重了几分。一片被极致严寒冰封的死寂之地深处，检测到类似心跳的能量波动？这比检测到圣柜武器的能量特征更令人不安。
“是的，长官。虽然极其微弱，但它的存在确凿无疑。而且……”技术官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补充道，“在过去十二小时内，该波动的基础频率呈现出非常缓慢但却持续稳定的……加速趋势。平均每小时的频率增量约为百分之零点零零五。”
加速？这意味着什么？那冰封下的“东西”，难道正在从沉睡中逐渐苏醒？他们的终极打击，非但没有杀死敌人，反而像是给某个更恐怖的存在敲响了起床铃？
“分析组有什么结论？”陈浪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没有任何匹配结论，元帅。”技术官无奈地摇头，“数据库里找不到任何相似的能量签名。它使用的能量属性似乎与我们认知体系内的所有能量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更底层、更古老的本源力量形式。我们甚至无法确定它是一种能量，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物理现象。”
未知，永远是恐惧的最佳温床。
“加派所有能动用的高空长航时无人侦察机，”陈浪压下心中的悸动，果断下令，“携带最高灵敏度的能量嗅探器和次声波监听阵列，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轮班监控那片空域。我不要猜测，我要数据，哪怕是最微弱的异常数据！命令‘熔炉匠造会’，集中所有资源，优先修复‘洞察之眼’远程能量聚焦望远镜！我必须亲眼看到那冰核里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命令刚刚传达下去，吕乐就脚步匆匆地从侧门走了进来，他脸色有些异样，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又透着蹊跷的事情。他凑近陈浪，刻意压低了声音，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老板，平老板那边通过他的‘幽冥热线’传来一个口信，有点……邪门。”吕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他不是动用了手下那些擅长精神感应的诡异，帮忙构建远程情绪监测网吗？就在大约一小时前，他麾下一位等级不低、专门负责感知负面情绪的‘噬魂魔’，在尝试将感知力场延伸至冰封区边缘时，差点直接精神崩溃，核心差点溃散。”
陈浪眉头紧锁：“说具体点，感知到了什么？”他知道平老板手下这些特殊诡异的能耐，它们对情绪和灵魂波动的感知远比仪器精准和直观。
“那噬魂魔恢复意识后，断断续续地描述，”吕乐的表情更加古怪，“它说，它没有捕捉到任何属于圣柜造物那种冰冷的、纯粹的、机械般的杀戮指令情绪流。它感知到的……是一种弥漫在整个冰封区底层意识场的、庞大而古老的……‘迷茫’？还有一种……被强行从极其深沉的永恒长眠中惊扰、打断而产生的……深沉‘不悦’？甚至……带着点被冒犯的‘怒意’？”
迷茫？不悦？怒意？
这组情绪词汇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圣柜的认知。冰冷的净化机器不会有情绪，至少不该是这种近乎于“生物”的情绪反应！
陈浪的思绪飞快转动。技术官检测到的“心跳”，平老板手下感知到的“情绪”……这两者似乎指向同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性——冰封之下，存在一个活着的、拥有意识的、并且对他们的行为产生了“情绪”反应的古老实体！而圣柜，或许只是这个实体外围的“机械守卫”？
“告诉平老板，他的情报非常重要。继续监控，但务必保证安全距离，任何不适立刻终止，我们现在损失不起任何高端战力。”陈浪沉声吩咐，同时心中另一个念头升起，“吕乐，让我们在锈水镇、乃至更远方黑市的朋友们都动起来。提高悬赏额度，不限种类，收购一切与‘远古沉睡’、‘禁忌苏醒’、‘基源地守护者’、‘纪元之前秘闻’相关的传说、古籍、石板拓片甚至是口头流传的歌谣！任何碎片信息都可能至关重要！”
他感觉，他们正在一块块拼凑一个巨大而恐怖的拼图，每一片都让人心惊肉跳。
就在这时，主通讯台上一个标注为“最高优先级”的频道猛地亮起红灯，发出急促的蜂鸣声！来自最前沿观测站“鹰巢”的紧急通讯强行切入！
“巢穴！巢穴！这里是鹰巢！紧急报告！紧急报告！”通讯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而尖锐变形，甚至带上了哭腔。
“讲！”陈浪的心猛地一提。
“冰面！冰封区域的冰面……刚刚……裂开了！不是炮击！不是融化！”观测员的声音抖得几乎无法连成句子，“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万古冰封的下面……活了过来……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