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穿透沈氏老宅的竹林时,柳姨正用蓝布衫的袖口细细擦拭那半块绣符残片。夕阳的光落在残片上,“叠针藏线”绣出的悬镜符纹像活过来似的,每一针都泛着细碎的银光。冷轩打开警车后门时,特意放慢了动作——他看见柳姨的目光黏在石桌上的青铜镜上,直到那三枚镜子的反光拼成完整符纹,才恋恋不舍地弯腰上车。
苏晴坐在柳姨身边,刚想把绣符残片收进证物袋,就被柳姨轻轻按住手腕:“这东西娇贵,得用蚕绒裹着,不然符纹会褪光。”她从随身的竹篮里掏出块米白色的蚕绒帕,小心翼翼地把残片包好,“当年我祖婆传下来的时候,千叮万嘱说这符是悬镜的根,比命还金贵。”
“您祖婆就是悬镜初代绣娘林晚卿的护卫吧?”苏晴突然想起外婆笔记里的批注:“柳氏一族,三代护镜,以绣为媒,以茧为信”,“笔记里说林晚卿明末清初的时候,靠苏绣传递抗清情报,绣帕上的花鸟鱼虫全是密码,柳家祖上就是帮她转运绣品的人。”
柳姨的眼睛猛地亮了,握着蚕绒帕的手都在用力:“你外婆果然知道!”她往苏晴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林晚卿不仅是绣娘,还是悬镜的创始人。当年清兵入关,她把反清志士的名单绣在《蚕织图》里,用‘平针为姓,套针为名,打籽针为联络点’的密码,救了三百多个义士。我祖婆是她的陪嫁绣娘,跟着她学了‘叠针藏线’的绝技,这门手艺只传柳家女眷,到我这代已经是第十三代了。”
冷轩开车的手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苏晴:“你外婆的笔记里,有没有提过‘镜绣合一’?上一章柳姨说这是绣符藏的秘密。”
“提过!”苏晴立刻翻出笔记,翻到夹着栀子花瓣的那页,“这里写着‘镜为骨,绣为皮,骨皮相融,可辨真伪’,下面画着个和绣符残片一模一样的图案,只是多了行小字:‘林氏绣符,第七针藏线,对应青铜镜镜心凹槽’。”她把残片凑到车窗边,逆光一看——果然,符纹的第七针位置有个极小的针孔,大小刚好能卡进引针的针尖。
“就是这个!”柳姨激动地拍了下膝盖,“我祖婆的手札里写着,这针孔是‘钥匙孔’,要把对应的青铜镜镜心卡进去,才能显出完整的传承图谱。当年林晚卿就是靠这个,把情报藏在镜绣之间,清兵查遍了绣品也没找到破绽。”她突然叹了口气,“可惜我只拿到半块残片,另一半在沈氏老宅的先祖祠堂里,沈万山把它当‘镇宅绣’挂在供桌后,我偷了三次都没拿到。”
回到临时驻地时,张队已经把沈氏涉案人员的供词整理好了。看到柳姨被带进来,张队递过来个紫檀木匣:“这是从你绣坊的夹层里搜出来的,我们没敢动,你自己打开吧。”木匣上刻着悬镜符的一半,和柳姨的残片拼在一起刚好完整——是沈氏祠堂里的那半块绣符!
柳姨的手颤抖着打开木匣,两半绣符放在一起,自动吸附成完整的圆形,符纹中间的针孔拼成了个小镜子的形状。“是‘合符镜’!”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祖婆说过,只有悬镜的正统传人来了,两半绣符才会自动合拢。苏晴,你把引针的镜心取下来试试!”
苏晴拧开引针的针尾,里面藏着枚米粒大小的微型镜心,刚好卡进绣符的针孔里。“咔嗒”一声,绣符突然发出金色的光芒,在墙上投射出一幅动态的绣谱——上面详细画着“叠针藏线”“正反双绣”等十二种绝技,最后一页是林晚卿的肖像,肖像下面写着“悬镜传人,需守三戒:不泄秘、不徇私、不妄杀”。
“这肖像……和我外婆的老照片长得一模一样!”苏晴惊得后退一步,外婆临终前给她的银镯子上,刻着和肖像领口一样的栀子花纹,“外婆说这镯子是‘祖上传的’,原来她就是林晚卿的直系传人!”
柳姨盯着肖像看了许久,点了点头:“你外婆的本名应该叫林婉卿,是林晚卿的第十代孙女。当年她收留我时,说自己‘姓苏是为了避祸’,还教我‘针语’时特意强调‘第七针要回挑’——这是林氏传人的独门手法,外人根本不知道。”她看向苏晴,眼神里满是敬畏,“你后颈的胎记,是‘悬镜印’,我祖婆的手札里画过,说胎记显红时,就是传承觉醒之日。”
冷轩突然想起苏晴第一次在绣坊被针扎到,后颈胎记发红的场景,当时引针也跟着发烫——原来那不是巧合,是传承觉醒的信号。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三枚微型青铜镜,放在绣符投射的光里:“柳姨,您再说说这三枚镜子的来历,上一章您说10年前在老宅发现的,能再详细说说吗?”
柳姨的目光落在青铜镜上,陷入了回忆:“2015年我还在沈氏老宅当绣娘,沈宏让我打扫先祖书房的阁楼,说是‘积灰太多,影响风水’。阁楼的角落里堆着个紫檀木绣匣,锁着沈氏的家徽,我用绣针挑开后,里面除了这三枚镜子,还有张泛黄的纸条,是沈氏先祖写的:‘崇祯十七年,受林晚卿所托,藏镜于斯,待悬镜传人取之,镜藏排污之秘’。”
“崇祯十七年?”苏晴快速翻笔记,“林晚卿就是那年去世的!她当年把镜子交给沈氏先祖,是因为沈氏先祖是反清义士,后来沈氏后人变节,把镜子私藏了起来,还靠着当年林晚卿给的情报发了财!”她拿起最小的那枚镜子,镜背的“柳氏”二字其实是“林氏”的变体,“这镜子根本不是柳家的,是林家的传家宝,沈氏偷了近三百年!”
“我当时不知道这些,只看到纸条上写‘与悬镜有关’,就偷偷把镜子藏在绣线筒里带了出来。”柳姨的声音里满是懊悔,“后来我丈夫出事,我才明白‘镜藏排污之秘’的意思——镜子能照出污水里的重金属残留,当年我要是早点看懂,小宇可能就不会死了。”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片绣着镜子图案的旧绣品,“这是我当年照镜子绣的,背面的针脚就是模仿镜子的反光,后来才知道,这是‘镜绣合一’的入门手法。”
冷轩把青铜镜放在绣符的光里,镜子突然折射出另一幅画面——是沈氏先祖和林晚卿的合影,两人站在缫丝车前,手里拿着同样的引针。“我父亲的怀表!”冷轩突然大喊,怀表的后盖打开后,里面的花纹和缫丝车的纹路完全一致,“我父亲当年查的‘悬镜失踪案’,根本不是失踪,是沈氏后人一直在追杀悬镜传人,想独占林晚卿的情报网络!”
张队突然拿着份文件跑进来,脸色凝重:“冷哥,我们在沈万山的保险柜里找到本‘悬镜追杀录’,里面记着从清朝到现在,被沈氏害死的悬镜传人名单,你父亲的名字在最后一页,标注着‘2015年7月,死于丝绸厂烟囱,伪造成意外’!”
苏晴的后颈胎记突然剧烈发烫,引针的镜心投射出一行字:“追杀录有假,真凶为夜枭,沈氏只是傀儡”。“是林晚卿的提示!”她指着投射的字,“当年杀我外婆的人,还有杀冷轩父亲的人,根本不是沈氏,是夜枭!沈氏只是被夜枭利用,帮他们寻找悬镜的传承信物!”
柳姨突然想起什么,从木匣里翻出张旧照片——是2015年柳建国和冷轩父亲的合影,两人站在沈氏老宅的门口,手里拿着同样的青铜镜碎片。“这是我丈夫死前一周拍的!”她指着照片背景里的黑影,“这个戴面具的人,就是当年推我丈夫下烟囱的人,他衣服上有夜枭的符号!”
冷轩接过照片,放大背景里的黑影——果然,衣服领口有个极小的夜枭刺绣,和之前抓到的夜枭成员衣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我父亲当年是和柳叔合作查案,两人都发现了夜枭和沈氏的勾结,所以被一起灭口了!”他握紧怀表,后背的守护者印记和绣符的光芒呼应,“追杀录是夜枭伪造的,目的是让我们以为凶手是沈氏,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
苏晴突然注意到绣符投射的绣谱最后一页,有个极小的批注:“夜枭首领,藏于蚕娘镇老缫丝厂,交易账本记其名”。“是下一章的线索!”她看向冷轩,“夜枭的首领就在蚕娘镇,我们之前找到的夜枭交易账本,上面肯定有他的名字!”
柳姨从木匣里拿出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悬镜交易记录”:“这是我祖婆传下来的,里面记着夜枭的前身——明末的‘枭匪’,当年就是他们出卖了林晚卿,导致她被清兵追杀。夜枭的首领一直用‘枭主’的代号,只有交易账本上才有他的真名。”
冷轩立刻拿出之前找到的夜枭交易账本,和柳姨的线装书对比——果然,账本上的交易代码和线装书里的代码完全一致。“我们可以通过代码反查!”他快速翻到账本的最后一页,有笔2015年7月的交易,标注着“枭主亲自出手,获悬镜半块绣符,付沈氏白银百万”,交易人签名是个潦草的“林”字。
“是林家人!”苏晴突然想起外婆笔记里的一句话:“林氏有孽,叛离悬镜,投效枭匪”,“夜枭的首领是林晚卿的后人,是我们的同族!他一直在追杀自己的族人,想独占悬镜的传承!”
柳姨的手札里果然有记载:“林氏三房,明末叛离,改姓李,盘踞蚕娘镇,以缫丝为幌子,经营情报网”。“是李姓!”她指着交易账本上的“林”字,“这是故意写的假姓,真正的姓氏是李!蚕娘镇的老缫丝厂老板就姓李,叫李枭,他的爷爷就是当年出卖林晚卿的叛徒!”
张队立刻调出李枭的资料:“李枭,50岁,蚕娘镇老缫丝厂老板,表面做丝绸生意,实则是夜枭的首领,2015年7月曾出现在苏州,和沈万山有过密会!”
冷轩收起账本和线装书,看向苏晴:“我们明天一早就去蚕娘镇,找到李枭,不仅能揭开悬镜的传承秘密,还能为我们的父亲报仇!”他看向柳姨,“柳姨,您放心,我们会把夜枭的老底掀了,让所有枉死的悬镜传人安息。”
柳姨点了点头,把绣符和青铜镜推到苏晴面前:“这些都是你的了,你是悬镜的正统传人,比我更有资格守护它们。”她看着绣符投射的林晚卿肖像,“我祖婆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悬镜传人不再被追杀,公道不再被掩盖。”
夜深了,临时驻地的灯光还亮着。苏晴把绣符和青铜镜放在桌上,引针的光芒和它们呼应,在墙上投射出蚕娘镇老缫丝厂的地图,地图上的地窖位置被标成了红色。她知道,下一章的蚕娘镇之行,不仅要找到夜枭首领李枭,还要拿到完整的交易账本,揭开悬镜传承的终极秘密,更要为所有枉死的人,讨回一个迟到了三百年的公道。而那本泛黄的交易账本,将是打开所有真相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