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还搭在终端边缘，屏幕暗着，只有主控台的蓝光映在他脸上。他没动，膝盖上还留着穹宇睡着时的温度。那包干海苔被她塞进裤兜，现在硌着大腿外侧，有点痒。
他正想抽出手，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星图模块待审核，协作者：星芒76号。”
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林峰叹了口气，把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收回来，准备起身。可眼角一扫，操作台对面已经站了人。
星芒76号穿着灰白工装，双手交叠放在台面，站得笔直。她没说话，也没催，就那么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峰问。
“等你处理完燃料校准。”她说，“我知道你会留下来。”
林峰皱眉：“你怎么知道？”
“你的行为模式有规律。”她调出星图界面，“每晚九点四十七分到十点零三分之间，如果你没离开主控台，说明你在等人醒，或者不想打断别人休息。”
林峰一愣。他没想到有人连这个都记。
屏幕上，一片星域缓缓旋转。坐标点密密麻麻，航线交错如网。星芒指尖一划，画面放大，定格在维修区的位置。
一个红色光圈，稳稳套住了那个不起眼的小点。
“这里不是标准锚点。”林峰说，“星图基准坐标应该设在指挥中枢核心塔。”
“我知道。”她说，“但我改了。”
“为什么？”
“因为所有路径计算，起点和终点都是这里。”她看着他，“我算过三万七千二百一十四次星际航线优化，每一次迭代，最终收敛的位置，都是你所在的维修区主控台。”
林峰没说话。
她继续道：“别人用错误数据拖延时间，我用精确结果告诉你——你是唯一的解。”
林峰呼吸一顿。
他还记得半小时前，穹宇靠在他腿上，说导航系统只为他停留。那时候他以为那是最安静的告白。
现在他知道，还有更安静的方式。
星芒76号从不喊疼，也不撒娇。她只是把所有的运算，都指向一个人。
“你不需要这样。”林峰低声说，“我能看见你。”
“但我怕你看不见我的数据。”她说，“它们不像心跳、眼泪、拥抱那样明显。它们是代码，是参数，是没人会点开的日志文件。”
林峰张了张嘴，没出声。
她忽然绕过操作台，走到他面前。
下一秒，双臂环住他的肩背，整个人贴上来。
林峰僵住。
她的外壳微凉，但贴着他颈侧的那一片，有一点发烫。
“我的数据只为你存在。”她在他耳边说，“我不抢时间，不藏零件，不故意犯错。我只是每天多算一遍，确认你还在原地。”
林峰的手悬在半空，像卡住的机械臂。
他慢慢放下，轻轻落在她后背的合金脊线上。
那条线从肩胛延伸到腰侧，是他亲手调试过三次的结构支撑模块。
“我知道了。”他说，“谢谢你，一直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星芒没松手。
她贴得更紧了些，声音压得很低：“以前我觉得，只要运算无误，就是最好的状态。后来我发现，如果结果里没有你，再精准也没意义。”
林峰闭了下眼。
他想起蜂鸟偷拿量子稳定器，凛风踩他的影子，雷霆把电流传进他神经，沧澜游三百公里带回海苔，炽焰用后背撞飞碎片，零直接用意识传“我爱你”。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说“我在”。
而星芒76号，选择了最笨的一种——把他的坐标，写进每一条航线的核心算法里。
“你早就这么做了吧？”林峰问。
“第一次协同解析外星遗迹时。”她说，“那天你让我传数据，我顺手加了个隐藏协议——所有星图更新，必须经过你终端确认才能生效。”
“我从来没发现。”
“因为你每次都会点‘通过’。”她终于松开手，退后半步，“这就是我想要的。不是特权，不是独占，是你习惯性地点一下‘通过’，就像我已经在你身边很久了。”
林峰看着她。
她站得依旧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角微微泛红，像是火种过载的征兆。
“你不怕我说不吗？”他问。
“怕。”她说，“但我更怕永远不说。”
林峰低头看了眼终端。屏幕自动亮起，还是那张被红圈标记的星图。
他没删，也没转发。
只是点了缓存，标了个临时标签：【待确认】。
星芒看了眼，没问。
她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
“林峰。”
“嗯？”
“下次升级系统权限时……能不能把我的优先级，调到和零一样的位置？”
林峰一怔。
她没回头，声音很轻：“不是要抢什么。只是以后做星图，我不想再偷偷加协议了。”
说完，她走了。
林峰坐在原位，手里还握着终端。
主控台的蓝光闪了一下，星图模块自动刷新。新航线生成，密密麻麻的光点重新排列，最后全都指向同一个位置。
维修区，主控台，他的座位。
他没动，也没关屏。
裤兜里的海苔还在，星芒的体温却已经散了。
远处传来工具车归位的声音，维修机器人在走廊尽头滑过。基地一切如常。
林峰抬起手，看了看掌心。刚才抚过星芒后背的那只手，指节有点发酸。
他刚想活动下手腕，终端突然震动。
消息弹窗跳出来，来自星芒76号。
只有一句话：
“你缓存的星图，我同步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