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纸！”
这两个字，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林凯的要害。
在工程技术领域，图纸就是圣经，是唯一的语言。
任何脱离了图纸的理论，都是空中楼阁，是镜花水月。
王建国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直接掀了桌子，用最朴素也最致命的规则，对林凯发起了降维打击。
他指着会议室角落里的一块大黑板，眼神里充满了近乎残忍的嘲弄，对林凯发起了最后的通牒。
“小伙子，别在这里耍嘴皮子了！”
“你既然说得那么头头是道，那你现在就过去，到黑板上，把你那个什么狗屁‘轴对称矢量喷管’的结构图，给我们大家画出来！”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快感。
“只要你能画出来，画得有理有据，我王建国，当着全所人的面，给你端茶道歉！”
“要是画不出来……”
他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后面的话没说，但那轻蔑的眼神，已经将一切说尽。
画不出来，你就是个骗子，是个跳梁小丑！
轰！
林凯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后背的冷汗，几乎是刹那间就浸透了单薄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画图？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的脑子里，确实有无数关于F-22“猛禽”、苏-57“罪犯”的矢量喷管高清图片和原理动图，甚至还有各种剖面图。
那些先进的工业造物，在他脑中如同艺术品般清晰。
但问题是，他是个军迷，不是个工程师啊！
他连最基础的工程制图规范都不懂，什么三视图、什么公差标注，他一概不知。
让他现在去黑板上画工程图，那无异于让一个只看过无数遍菜谱的美食家，立刻去后厨掌勺做一道国宴大菜。
画出来的东西，别说在场的顶尖专家了，估计连技校的学生都能一眼看出是外行涂鸦。
到时候，他穿越者的身份，他脑子里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都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冒名顶替综合症”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发作了。
林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从刚才的好奇、期待，瞬间变成了怀疑、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怕了。
他怕自己会被当场揭穿，然后像个小丑一样，被保安从这个他无比珍视的地方给架出去。
王建国看到林凯那副魂不守舍的窘迫样子，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得意而微微抽动，嘴角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
成了！
这小子果然是在虚张声势！
他猛地转过头，对着脸色同样变得凝重无比的秦总，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秦总，您看到了吧？”
“这就是个信口开河的骗子！”
“我早就说了，他就是在哗众取宠，浪费我们所有人的宝贵时间！”
“我建议，立刻！马上！把他清出我们神圣的科研会场！我们所里，绝对不能容忍这种弄虚作假、投机取巧的人存在！”
王建国的话，如同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在场大部分保守派专家的情绪。
“对！把他赶出去！”
“我们这是国家重点项目论证会，不是他一个实习档案员哗众取宠的舞台！”
“太不像话了！简直是胡闹！”
会议室里，同情、嘲讽、幸灾乐祸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要把林凯彻底罩住，让他窒息。
就连那几个刚才对新概念有些好奇的年轻工程师，此刻也动摇了，看向林凯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惋惜。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牛皮吹破了天，下不来台了。
完蛋了。
林凯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在被彻底揭穿的巨大恐惧边缘，一股强大到极致的求生欲，从他灵魂深处猛然爆发！
不行！
绝对不能就这么认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着，每一个念头都像燃烧的火花。
不能画图，绝对不能画！画了就是自取其辱！
但也不能就这么认了！认了，就前功尽弃，永无翻身之日！
我必须用我的长处，去攻击他的短处！
我的长处是什么？
是超越这个时代几十年的知识储备，是对复杂概念的精准理解和深入浅出的阐述能力！
他的短处是什么？
是思维的局限性，是对未知新事物本能的排斥和恐惧！
怎么才能绕开画图这个死穴，又能把我的想法清晰地表达出来，让所有人都能听懂？
比喻！
对，就是用一个最简单，最常见，甚至最粗浅的比喻！
一个绝妙的点子，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划破了他脑中的黑暗。
他想到了一个能完美绕开画图这个陷阱，又能把“轴对称矢量喷管”核心原理形象地解释清楚的方法。
他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了王建国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
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锋芒。
他开口了，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异常坚定。
“王总工，图纸，我承认，我现在确实画不出来。”
话音刚落，王建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轻蔑而张狂。
会议室里也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仿佛在嘲笑一个终于承认自己是骗子的蠢货。
然而，林凯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但是，它的原理，我可以给您举个例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您肯定能听懂，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懂的例子。”
王建国嗤笑一声，抱着胳膊，像在看一个死不悔改的疯子。
“例子？我王建国搞了一辈子发动机，什么例子没听过？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说出什么花来！”
林凯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浊气全部吐出。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甚至觉得有些荒谬的话。
那句话，与高精尖的航空发动机，没有半毛钱关系。
“您见过……消防队用的水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