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够热闹的啊。”黑瞎子在崖顶，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墨镜后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九点钟方向，那几顶新搭的帐篷，看纹饰是霍家的老婆子到了。三点钟方向林子边缘，那几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身上有股子裘德考那边实验室的消毒水味儿。啧，连无二白的人都摸过来了，藏在寨子东头那栋废弃的吊脚楼里……这是要开武林大会啊？”
谢雨辰怀抱龙纹棍，倚在一棵树干上，清冷的目光扫过山谷，声音不高却清晰：“汪家的人藏得更深，但肯定也到了。他们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我们先动。”沈野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的目光并未看向山谷，而是落在身旁沉默不语的张起灵身上。
张起灵正闭着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他比其他人更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土地上涌动的、不同来源的“气”。
霍家的沉稳中带着焦躁，裘德考那边的混杂着贪婪与科技造物的冰冷，无二白的人则透着一种审视与算计，而更深处，还隐藏着几股极其隐晦、带着阴冷与古老气息的意念，属于汪家。
忽然，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下方山谷某处密林，那里，几片树叶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
“有人上来了。”他言简意赅，“冲着我们来的。三个，身手不错，是霍家的人。”
黑瞎子放下望远镜，咧嘴一笑：“哟，被发现了？看来霍老婆子手底下也不全是饭桶嘛。怎么着，哥几个？是现在就下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还是换个地方继续看戏？”
沈野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们既然找来了，我们躲着反而显得心虚。不如……将计就计。”
谢雨辰挑眉：“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请’我们下去？”
“没错。”沈野点头，“小官记忆未全，古楼内部情况不明，机关重重。有这些人替我们趟雷，何乐而不为？我们只需要把握好节奏，在他们被消耗得差不多，或者即将触及核心时，再出手也不迟。”
黑瞎子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好处，搓着手笑道：“高啊野子！让他们在前面拼死拼活，咱们在后面捡现成的！还能顺便看看这帮孙子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张起灵看向沈野，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听你的。”
计划既定，四人不再刻意隐藏气息，甚至稍稍弄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仿佛只是在此处临时歇脚勘察。
很快，下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三个穿着利落、眼神精悍的汉子拨开灌木，出现在他们面前。
为首一人约莫四十岁年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个外家功夫的好手。他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沈野和张起灵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抱了抱拳，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几位，我们当家的有请，移步营地一叙。”
黑瞎子装作一脸惊讶：“当家的？哪位当家的？请我们干嘛？我们就是几个来山里采风的。”
那汉子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依旧维持着表面客气：“是京城霍家的霍仙姑。至于何事……几位心知肚明，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沈野与张起灵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沈野上前一步，语气平淡：“带路吧。”
那汉子松了口气，侧身做出“请”的手势。
四人跟着霍家的手下，不紧不慢地往山谷下方的营地走去。沿途，能明显感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或明或暗的窥视目光。
裘德考营地那边有人拿着望远镜在看，无二白的人隐藏在阴影里，而更远处，仿佛有冰冷的蛇在黑暗中吐着信子。
霍家的营地扎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上，几顶宽敞的帐篷围成一个半圆。中央的空地上，摆着几张折叠桌椅。
一个穿着素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老太太正端坐在主位上，正是霍仙姑。她虽年事已高，但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看到沈野四人到来，霍仙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张起灵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坐。”她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四人落座，黑瞎子笑嘻嘻地开口：“霍当家的，这么大阵仗请我们过来，不知有何指教啊？”
霍仙姑没理会黑瞎子的插科打诨，直接看向沈野和张起灵，开门见山：“明人不说暗话。张家古楼的入口，你们找到了吧？”
沈野神色不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霍当家消息灵通。”
霍仙姑冷哼一声：“这巴乃地界，如今汇聚了多少双眼睛，你们不会不知道。古楼里的东西，不是你们几个人能独吞的。”
“所以呢？”沈野反问。
“合作。”霍仙姑吐出两个字，“我霍家，可以提供人手、装备，分担风险。进入古楼后，里面的东西，我们按规矩分。”
黑瞎子嗤笑一声：“霍当家的，空口白牙就想分一杯羹？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吧。”
霍仙姑面色一沉：“那你们想如何？”
沈野接过话头，语气依旧平静：“合作可以。但我们有个条件。”
“说。”
“进入古楼后，如何行动，何时行动，需由我们主导。”沈野的目光扫过霍仙姑，也扫过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其他势力，“你们的人，可以跟着，但必须听从安排。否则，我们宁可放弃，大家谁也别想进去。”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强大的自信。霍仙姑脸色变幻，显然在权衡利弊。她深知张起灵和沈野的本事，也明白没有他们，恐怕连古楼的门都摸不到。但将主动权完全交出，又实在不甘。
就在这时，一个霍家伙计快步走来，在霍仙姑耳边低语了几句。霍仙姑脸色微变，目光阴沉地看向裘德考营地的方向。
沈野心中了然，知道是裘德考或者无二白那边可能有些按捺不住了。他适时地缓和了一下语气：“霍当家，时间不等人。与其在这里互相猜忌，让旁人渔翁得利，不如精诚合作。至少，在打开古楼大门之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霍仙姑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她看着沈野和张起灵，沉声道：“好！就依你们！但我霍家的人若有不必要的折损，老身绝不会善罢甘休！”
“成交。”沈野站起身，目光投向那墨绿色深潭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隐藏在水下的、通往终极的入口。
一场各怀鬼胎的“合作”，就此达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执棋者，已然落子。巴乃的风云，在这一刻，被彻底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