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吹动着苏小小的裙摆。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寂静的街道上激起无声的涟漪。
陆铭脚步顿住，看着眼前这位气质清冷的女子，心中并无太多意外。从她之前在交流会上的目光，以及苏文介绍其身份时，他便有所预感。巡天盟的暗桩，若连他这点表面伪装都看不破，反倒奇怪了。
他神色不变，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平静地问道：“苏姑娘此话何意？”
苏小小向前走了两步，月光在她清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北境镇魔城，独力救援鹰眼小队，阵前修复‘九转镇魔图’，青鸾虚影硬撼元婴魔君，最终借城主印之力，逆转战局，获取补天石碎片...陆铭宗主，你在北境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她语速平缓，却将陆铭在北境的主要行踪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显然掌握了相当详尽的情报。
陆铭目光微凝，看来巡天盟内部的信息网络，远比他想象的要灵通。他不再伪装，气息微微变幻，恢复了本来的淡然气质：“苏姑娘消息灵通。不知拦住陆某，所为何事？”
见陆铭默认，苏小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语气也缓和了些许：“此处不是谈话之地，陆宗主请随我来。”
她转身走向旁边一条更为幽深的小巷，陆铭略一沉吟，迈步跟上。
七拐八绕后，苏小小在一扇看似普通的木门前停下，打出几道法诀，木门无声滑开，后面是一间布置简洁、设有隔音禁制的静室。
“这是我的一处安全屋，绝对安全。”苏小小示意陆铭坐下，亲自为他斟了一杯清茶，“陆宗主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
“苏姑娘是巡天盟暗桩，陆某是锐金门...乃至巡天盟某些人眼中的叛逆，姑娘却说并无恶意？”陆铭端起茶杯，并未饮用，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苏小小在他对面坐下，直视着他的眼睛：“巡天盟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这一点，想必陆宗主从秦烈将军那里已有了解。我隶属盟内‘肃风堂’，职责便是清查内部蠹虫，对抗如玄骨这般危害世间的势力。而陆宗主，无论是北境所为，还是与玄骨势力的对立，都与我的目标一致。”
“所以，姑娘是想招揽陆某？”陆铭挑眉。
“不。”苏小小摇了摇头，语气认真，“是合作。平等的合作。我提供你需要的信息和一定程度内的便利，而你，在力所能及且不违背自身道心的前提下，协助我调查玄骨渗透的线索。”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陆宗主志在补天石与自身大道，无意卷入太多纷争。但玄骨势力无孔不入，你已身在其中，难以完全避开。与我合作，至少能让你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暗处的敌人。而且...”
她目光扫过陆铭腰间的储物袋：“天工坊的水，比北境更深。万宝楼只是明面上的麻烦，幽冥巷也不过是爪牙。真正隐藏在幕后的，是玄骨商会，以及与他们勾结的皇甫世家等势力。你想在此地安稳寻找下一块补天石碎片，并非易事。”
陆铭沉默片刻，苏小小的话确实切中要害。他孤身在此，信息是最大的短板。与苏小小合作，利大于弊。而且此女给他的感觉，与秦烈类似，是那种心中尚有信念与底线的人。
“合作可以。”陆铭终于开口，“但我有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合作内容仅限于信息共享与针对玄骨势力的有限度行动，陆某不受巡天盟调遣，不参与盟内权力倾轧。”
“可以。”
“第二，关于我的身份、行踪及补天石相关信息，需严格保密，仅限于你本人知晓。”
“理应如此。”
“第三，合作期间，若我发现姑娘有任何不利于我或我身边之人的举动，合作即刻终止，后果自负。”
苏小小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陆宗主果然快人快语。这三个条件，我皆可答应。我苏小小亦可以心魔起誓，在此合作中，绝不出卖盟友，一切信息仅用于对抗玄骨。”
说着，她竟真的当场发下心魔大誓，干脆利落。
见她如此，陆铭也不再犹豫，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陆某便与苏姑娘结此盟约。”
两人以茶代酒，简单碰杯，算是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气氛缓和下来后，苏小小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既然已是盟友，我便共享一些当前掌握的信息。根据盟内线报及我近期调查，玄骨商会与万宝楼关系密切，杜炎之父，万宝楼首席丹师杜洪，极有可能已投靠玄骨。他们近期频繁活动，目的之一，可能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
“你在落鹰涧展现的实力，以及清心丹中蕴含的特殊气息，引起了他们的兴趣。玄骨一直在搜寻各种拥有特殊体质、功法或传承的修士，用于某种...实验。”苏小小语气凝重，“你身负上古传承，对他们而言，价值巨大。”
陆铭眼神微冷，果然如此。
“其二，”苏小小继续道，“是关于天工大比。此次大比，玄骨势力似乎有意扶植万宝楼夺得头名，进而掌控‘万卷楼’的部分权限。我们怀疑，万卷楼中，可能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或者...他们想阻止某些人接触到的东西。”
“万卷楼...”陆铭心中一动，这与他的目标不谋而合。
“陆宗主参加大比，目标想必也是万卷楼吧？”苏小小看向他。
“不错。”
“那我们需要确保，头名不能落入万宝楼之手。”苏小小斩钉截铁道，“这不仅关乎盟内任务，也关乎陆宗主的计划。我会尽力为你提供大比的相关情报，并在暗中清除一些可能的障碍。”
陆铭点头：“有劳。”
“另外，”苏小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根据北境传来的最新消息，凌霜仙子已成功融合冰魄玄铁，出关后便离开了北境，行踪不明。锐金门内部似乎因此产生了一些动荡...你，需有所留意。”
听到凌霜的消息，陆铭摩挲了一下怀中的霜魂玉佩，心中微暖，又有一丝牵挂。她果然进步神速，只是不知此刻去了何方。
“多谢告知。”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交换了一些关于天工坊局势的看法。苏小小行事干练，思路清晰，让陆铭对这位盟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离开安全屋时，已是深夜。
苏小小送至门口，递给他一枚样式普通的玉符：“此乃特制传讯符，范围内可单向联系我。非紧急情况，勿用。”
陆铭接过玉符，收入怀中。
“陆铭，”在他转身离去时，苏小小忽然轻声唤道，语气不似之前的清冷公事公办，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别样意味，“小心杜炎，更要小心他背后的人。还有...活下去。”
陆铭脚步未停，只是背对着她摆了摆手，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苏小小站在门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良久，才轻轻关上了门。
有了苏小小这个盟友，陆铭感觉前路清晰了不少。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自己已然更深地卷入了天工坊，乃至整个中州势力的博弈漩涡之中。
接下来，便是全力备战天工大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