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裹着腐肉的腥气从黑洞里翻涌上来,凌风喉间发紧。
他屈指叩了叩手电筒,光斑在台阶上晃出一片模糊——最下层台阶那截工装裤的主人,此刻正背靠着墙根盘坐,皮肤呈现出青灰色,却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温热,像刚被人从冰水里捞出来又焐了片刻。
快递?枯尸突然发出气音,喉结动得像生锈的齿轮,不...我是最后一位登记官。他胸前的铜牌被手电筒照亮,地府临时协理几个篆字在霉斑里若隐若现,龙气失衡...地脉要暴走,必须有人钉住...
凌风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蹲下身,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具尸体的手腕——脉搏?
不,是某种更浑浊的律动,像被泥堵住的泉眼在挣扎。
墙角...铁箱。枯尸的手指突然抽搐着指向地窖角落,指甲缝里塞着黑褐色的血泥,生死簿副册...记着所有被选中的桩子...包括...她。
最后那个字像根冰锥扎进凌风太阳穴。
他猛地转头看向手机——视频通话还开着,小螺正蜷缩在沙发上发抖,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图上,把永定河三个字晕染成模糊的红团。
阿风?小螺的声音突然像被揉皱的纸,她跪坐在地,双手死死抠住沙发边缘,腕间的暗红纹路正顺着血管往手臂窜,疼...像有火在骨头里烧...她的瞳孔开始涣散,我不怕疼...但我怕忘了哥哥...
小螺!凌风对着手机喊,可视频里的画面开始扭曲,像被扔进热油的胶片。
他的手指在快递箱侧面的星轨上狂点,魂息回收槽的蓝光瞬间亮起——数据面板上,小螺的灵魂残留量正在疯狂跳动:28%...25%...22%...
他骂了句,反手从箱底抽出一叠染着墨香的符纸。
这是前阵子帮老书斋送古籍时,店主硬塞的古韵之力,说是文人笔墨聚的阳气。
此刻他捏碎符纸,指尖按在手机摄像头位置,共生反哺,启动!
符灰顺着信号窜进视频里,小螺腕间的纹路突然顿了顿。
寄魂郎的手从画面外伸进来,按住她的后颈,铜铃在腰间发出细碎的响:龙桩认主,七日内必......
砰——
地窖砖墙轰然炸裂,夜琉璃踏着碎砖落进来,蚀心锁在指尖转出幽蓝火焰。
她发梢沾着石灰粉,魔纹从耳后爬至眼角:你疯了?
用这种半吊子法子!她抬手就要按小螺的额头,可指尖刚要触到那道红纹,整座钟楼突然剧烈震颤,地下传来一声闷吼,像沉睡的巨兽被戳了眼睛。
吼——
龙吟裹着土腥味灌进地窖,夜琉璃的魔火一声熄灭。
她倒退两步撞在墙上,额角渗出冷汗:龙脉在排斥外来力量!
你不该让她靠近这里!
不是她选了这条路。凌风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弯腰捡起墙角的铁箱,锁扣上的锈迹被他用指甲刮开,露出半枚钥匙孔——和铁棺娘子留给他的地钥严丝合缝。是你们逼的。
当一声锁开时,整座地窖的空气突然凝固。
铁箱里的黄绢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最末一行正是,墨迹未干,还带着血丝。
凌风深吸一口气,将快递箱往地上一扣。
箱身胶质膜瞬间膨胀,像摊开的荷叶覆盖整个地窖,表面浮起夏商青铜鼎的铭文。
他咬破手掌,鲜血滴在膜上,画出扭曲的咒文:我以信使之名,暂代龙桩七日——损益共担,生死同负!
快递箱内部的星河突然翻涌,金红涟漪顺着膜纹蔓延。
地下传来的震动渐渐平息,手机视频里,小螺腕间的红纹正一寸寸褪去,她闭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这是......夜琉璃盯着快递箱,瞳孔里映出游动的金影,龙脉在箱里具象化了?
检测到区域级气运波动。快递箱突然发出机械音,箱面浮出血色字迹,解锁【气运暂存】雏形功能。
同一时刻,地窖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凌风听见手机里寄魂郎倒抽冷气的声音:京城GpS全乱了!
导航在喊您已进入未知区域他抬头望向地窖透气口,乌云不知何时聚成太极图案,边缘泛着诡异的金光。
何人扰朕龙庭?
苍老的诏音像炸雷劈开乌云,震得地窖砖缝簌簌落灰。
凌风抹了把嘴角的血,冷笑一声:不是我扰你——是你欠的债,该还了。
他弯腰提起快递箱,箱身的星河此刻正映着他的脸,眼底的光比星子更亮。
转身时,他瞥见墙角那具枯尸已经化作飞灰,只余半块铜牌在光斑里闪了闪,像句没说完的遗言。
这单退货,地址填在五千年以前。
话音未落,他抬脚迈进地缝。
空气突然变得像铅水,每一步都要费尽力气。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哪有什么泥土?
分明是泛着青铜锈色的石板,缝隙里渗出暗红的液体,腥甜得像陈年老酒。
上方传来夜琉璃的喊叫声,被越来越厚的揉成模糊的碎片。
凌风握紧快递箱,能感觉到箱内那条无形巨龙正贴着箱壁游动,鳞片擦过箱面的震动,和他的心跳重合。
地缝深处有光在闪烁,不是手电的白,不是魔火的蓝,是某种更古老的颜色,像甲骨文里没被岁月磨掉的朱砂。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