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的城墙在魔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西侧的箭楼已被骨龙喷出的黑火吞噬，砖石融化成暗红的岩浆，顺着城墙流淌，在地面汇成滋滋作响的焦痕。魔族的主力部队如潮水般涌来，黑甲魔兵手中的骨刃撞击着城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守城士兵的嘶吼与惨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绝望的战歌。
“东门快守不住了！”秦风浑身浴血地奔上城楼，玄铁枪的枪杆已崩出数道裂痕，“魔族的巨斧兵破开了三道防御阵，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凌薇站在城楼中央，净灵珠的光芒已黯淡如残烛。她刚用最后一丝灵力净化完第十三名魔化修士，此刻望着城外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是远超预估的兵力，光是魔将级别的存在就有三位，更别提那只盘旋在云层中的骨龙，每一次俯冲都能撕开一道城墙缺口。
“城墙破损了七处，修补的速度赶不上破坏的速度。”苏沐雪的声音带着哭腔，生命之树的枝条已有半数枯黄，显然维持护城阵消耗了她太多灵力，“青鸾军的灵火快耗尽了，再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时辰，城就破了。”
夜宸的玄铁刀插在城楼的砖缝里，刀身因震颤而发出嗡鸣。他望着城下那面绣着骷髅头的黑旗——魔族中军所在，也是指挥攻城的核心。只要能打掉中军，魔族的攻势必然会混乱，至少能为修补城墙争取时间。但中军外围有百名黑甲魔兵守护，个个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更别提旗下列阵的三位魔将。
“必须有人去搅乱中军。”夜宸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带一队银甲卫冲下去，能杀多少是多少。”
“不行！”凌薇立刻反对，“你是战力堂的主心骨，死不得！而且银甲卫现在是守城的主力，抽走一人，城防就多一分危险。”
“那怎么办？”秦风急得直跺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城破吧？”
凌薇的目光落在万象鼎上。鼎中还剩最后一炉丹药，不是清心丹，也不是破魔丹，而是她临行前按玄尘子所授丹方炼制的“爆元丹”——此丹以修士自身灵力为引，能在半个时辰内强行提升一个大境界，代价却是丹药失效后修为尽废，重则经脉寸断而亡。这是她留着应对绝境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想动用。
但现在，就是绝境。
“我有办法。”凌薇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这里有爆元丹，能暂时提升修为。组建一支敢死队，冲击魔族中军，只要能毁掉他们的指挥旗，就能为修补城墙争取时间。”
“爆元丹？”夜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是禁丹！你疯了？服用它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总比城破后被魔族屠戮强。”凌薇的目光扫过城楼上下的士兵，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兵，也有稚气未脱的少年，此刻都在用生命填补城墙的缺口，“至少这样死，能换望北城数万百姓活下去。”
苏沐雪抓住她的手腕：“不行！太危险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或许……或许灵族的援军快到了？”
“援军最快也要明日午时才能到。”凌薇轻轻挣开她的手，眼神异常坚定，“我们等不起。夜宸，你组织人手；沐雪，你用灵术标记魔族中军的位置；秦风，准备好信号弹，敢死队出发时，用灵火掩护他们。”
夜宸看着她眼中的决绝，知道再劝无用。他猛地拔出玄铁刀，对着城楼上下的士兵嘶吼：“都听着！凌姑娘要组建敢死队，冲击魔族中军！愿意去的，站出来！”
城楼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城外的厮杀声依旧震天。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犹豫——谁都知道爆元丹的代价，那是用命换时间的买卖。
“我去！”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草谷的白长老拄着药锄站了出来，他的胡须已被血染红，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受了重伤。“老夫活了八十八岁，早就够本了。能死前杀几个魔族，值了！”
“我也去！”一个断了右腿的年轻修士拄着断剑站起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我哥死在第三防线，我替他报仇！”
“算我一个！”
“还有我！”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有银甲卫，有百草谷的药修，有惊涛门的水战修士，甚至还有几个刚被净化、灵力尚未恢复的魔化修士。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抱必死之心的中年人，甚至还有两个看起来不到十六岁的少年。
凌薇看着自发站成的队伍，眼眶瞬间湿润。她原本以为能有五十人就不错，没想到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竟集结了三百余人。
“你们想清楚了？”凌薇的声音哽咽，“爆元丹的后遗症……”
“凌姑娘别说了！”白长老挥了挥药锄，“我辈修士，修的不是长生，是守护！望北城要是破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与其被魔族砍死，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让魔族看看，我们人族不是好欺负的！”
呐喊声震彻城楼，压过了城外的魔吼。凌薇深吸一口气，转身从万象鼎中取出最后一炉爆元丹——三百枚漆黑的丹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每一枚都浸透着决绝。
她将丹药分发给众人，每个人接过丹药时，手都在颤抖，却没有一人退缩。
“记住，半个时辰后丹药失效，能撤就撤。”凌薇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叮嘱，“信号弹升空时，青鸾军会用灵火掩护你们突围。夜宸已让人在城西的断墙后准备了马车，能活一个是一个。”
“凌姑娘放心！”白长老将丹药塞进嘴里，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决然的笑，“我们一定把那面黑旗给你砍了！”
三百余名敢死队员同时吞下爆元丹。下一刻，狂暴的灵力从他们体内爆发出来，不少人的修为瞬间从筑基飙升至金丹，甚至有几个原本就是金丹期的修士，竟直接突破到了元婴期！城楼的砖石在灵力冲击下簌簌作响，每个人的眼睛都亮得惊人，那是燃烧生命的光芒。
“出发！”夜宸挥下玄铁刀。
秦风立刻点燃信号弹，三枚赤红的烟火冲天而起，在灰蒙蒙的天幕上炸开。城外的青鸾军见状，立刻调转方向，数十只青鸾同时喷吐灵火，在魔族中军前方燃起一道火墙，暂时阻挡了魔兵的视线。
“杀啊！”白长老第一个跃下城楼，药锄在他手中化作一柄巨斧，带着元婴期的威压，朝着魔族中军冲去。三百余名敢死队员紧随其后，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魔族大军的腹地。
黑甲魔兵没想到城楼上竟会冲出一支敢死队，阵脚瞬间大乱。爆发出元婴期修为的白长老如入无人之境，药锄挥舞间，魔兵的骨甲纷纷碎裂；那两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背靠背作战，断剑虽短，却刺得又快又准；连那些刚被净化的修士，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身体挡住魔兵的骨刃。
“快！修补城墙！”凌薇对着城楼上大喊，同时催动净灵珠，为敢死队撑起一道微弱的防护罩。
夜宸与秦风立刻组织人手，修士们搬来巨石填补缺口，凡人百姓则扛着泥浆桶，用最原始的方式加固城墙。苏沐雪也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将护城阵的残余力量集中到破损最严重的东门，暂时挡住了魔族的攻势。
城下的厮杀异常惨烈。敢死队的灵力虽强，却终究是昙花一现。半个时辰后，爆元丹的效力开始消退，不少人的动作渐渐迟缓，灵力溃散的反噬让他们口吐鲜血。白长老第一个倒下，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身体挡住了魔将的致命一击，为身后的修士争取了时间。
“撤！快撤！”幸存的修士们互相搀扶着，朝着城西的断墙突围。青鸾军的灵火再次亮起，掩护着他们穿过魔兵的封锁。
当最后一个敢死队员撤回城内时，三百余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个个经脉尽断，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他们的付出没有白费——魔族的中军旗被砍倒，三位魔将一死两伤，攻城的节奏彻底被打乱。
凌薇望着城下散落的尸体，其中不少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她走下城楼，为幸存的敢死队员喂下疗伤药，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他们做到了。”夜宸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城墙能守住了。”
凌薇望着那些倒在城外的身影，轻轻点头。她知道，这场胜利代价惨重，但只要望北城还在，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守护而战，人族就还有希望。
夕阳的余晖透过硝烟，照在断墙后的马车旁，幸存的敢死队员们靠在一起，虽然失去了修为，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他们或许再也不能修炼，却用最壮烈的方式，诠释了“修士”二字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