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的阳光很好，斜斜洒在院子里，把院子晒得暖融融的。
沈善宝心情阴郁。
姐姐、姐夫对生死的麻木让他无力，却想不出劝诫的话，只能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溜达。
眼前的小院虽和临水巷的旧居一样是一进格局，却精致许多，侧边还辟了个小花园，园里的花刚冒出花骨朵。
沈善宝目光扫过花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一块压花坛边缘的石头板，比其它地方干净很多，边缘还沾着新鲜湿泥，像是频繁被撬动过。
他蹲下身，指尖敲了敲石板，底下传来“空空”的回响——底下是空的。还有一丝微凉地气，顺着石板缝往上冒。
他心里一动，抬头往屋里看了眼。沈蔓在厨房收拾，汪贵赟早就回衙门去了。
“让我来看看，这夫妻俩有啥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沈善宝深吸一口气，双手扣住石板边缘，借着起身的力道轻轻一抬，石板“咔”地一声，竟真的被掀开了条缝。
缝里黑漆漆的，飘出一股淡淡的香灰味。
他左右张望，确认沈蔓的注意力没在这儿，干脆将石板整个掀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架着一架简陋的木梯，往下延伸进黑暗里。
他猫着腰顺着木梯爬下去。
底下是地下室，狭小得很，勉强能容两个人转身，墙壁是夯土的，潮得能摸出湿气。
脚下有两个草编蒲团，蒲团前摆着一张矮木供桌，供桌上蒙着块暗红色的布，布中央放着一尊巴掌大的石像。
那石像用青石雕成，刻的是个女子模样，面容端庄，眉眼弯弯，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看着无比温和。
暗红色的布上有四个烫金的字——往生帝君。
“往生帝君？”
沈善宝心里“咯噔”一下。
这名字他从没听过，而且在这满是诡怪的世界里，突然冒出来个“帝君”供人祭拜，怎么想都透着诡异。
可任凭他用灵觉如何探查，石像都没有异状。
他没多待，顺着木梯爬上去，悄悄把石板盖回原位，拍了拍手上的灰，快步往堂屋走。
“姐，我刚才在花园旁，踩到一块空心的石板，底下——”沈善宝漫不经心地试探道。
沈蔓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坦然道：“哦，那是我们挖的地下室，用来供奉往生帝君的。”
“往生帝君？”沈善宝故作惊讶，“那是什么？”
“最近城里刚流行起来的！”沈蔓放下抹布，脸上带着点虔诚，“要供奉在地下！”
“这能保什么？我看那石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沈善宝追问。
“保不了什么！”
沈蔓先摇摇头，随即嘴角弯了弯，眼神里带着点憧憬，“听他们说，只要虔诚供奉，死后便可去帝君管的世界，那里没有诡怪，没有死亡，还能一家人团聚……”
沈善宝心里一沉——这不就是上辈子那些谋求来世幸福的宗教说辞吗？可在这个诡怪横行的世界里，哪有这么“美好”的死后世界？
十有八九是别有用心的人搞出来的阴谋，说不定背后又是什么厉害的诡怪。
他正想追问石像从哪来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还在计划建城隍庙，靠信众的愿力解锁规矩镜的全部功能。可要是城里的人都去供奉“往生帝君”了，谁还会信他的城隍庙？
没有信众，没有愿力，他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
“姐，这往生帝君……是谁教你们供奉的？石像又是从哪来的？”沈善宝急了，语气不自觉地加重。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是往生教的人送的！一般的街头都有他们的人！”
“有大——暂时没什么问题！”沈善宝强行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他知道沈蔓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强行反驳只会适得其反。
他只能耐着性子劝：“姐，你别轻易信这些没听过的帝君，指不定是坏人装神弄鬼骗钱的。以后别再拜了……”
沈蔓却不太在意：“哪能是骗子？再说了，这城里拜帝君的多呢，没因此遇到诡的……”
“总之你们别再拜了！”
沈善宝没再多说，急忙和沈蔓告别，回封诡司了。他原本还想着慢慢找机会积累财富，再盖城隍庙。
可“往生帝君”的出现打乱了计划，他必须兵行险招。
……
夜色如墨，封诡司的高墙在月光下投出浓黑的影子。李可亨正坐在司主小院的静室里修行，突然听到外面“咔擦”一声。
他瞬间召过长棒，立在窗前，喝问道：“谁？”
“李司主，深夜叨扰了。”一道声音从墙头传来，沈善宝头戴面具，身穿一号的衣服，身影穿破黑暗，像一缕青烟般立在墙头。
他凝视着墙头的人物，眼神警惕到了极点：“是你——前辈这时造访，可不算佳客。”
“救命之恩——”沈善宝故意提高了腔调，随即迅速落下，“也比不得登门拜访的礼节吗？”
李可亨愣了两息，沉声道：“前辈实力高绝，此行莫不是专门来消遣我的？”
两人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外面值夜的封诡师，几道侦察法术的灵光瞬间照了过来，落在沈善宝身上。
“大人，可有恙？”
“无妨，是有旧友来了。你们正常值夜！”李可亨朗声道。
沈善宝从墙头跃下，落在院中，开门见山道：
“两个条件，第一，我要一块地，用来建造一座庙，并且在此庙没犯忌讳的情况下，你们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它，更不能迫害供奉它的人。”
李可亨点头同意，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巨浪。
“彼岸不是不让古修干预现世吗？隐宗的存在本就如履薄冰，怎么还敢在现世建造庙宇？”
“第二，我要一份保证，”沈善宝继续说道，“不管什么情况，封诡司不得对我的人出手！”
这次，李可亨却并没有立即同意，神色有些异常。
沈善宝急了，连忙又道：“你莫不是想不认救命之恩了？”
“前辈要我同意不难，但总得让我知道，贵宗名号是什么？仙府在何处？贵宗之人有什么特征吧？”
李可亨嘴角带着笑容，语气尽显诚恳，“不然哪天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伤了前辈的人，可就不好了。”
“冥——”沈善宝刚要说出“冥界”二字，突然反应过来，李可亨如此好说话，分明是试探自己。
他迅速改口，语气冷了下来：“这些你不必知道，我的人戴着和我一样的面具与令牌，其它的，你不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