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萧恪的声音比刚才更冷。
萧殷与萧子瑜此时也已赶到，勒马停在萧恪身侧。
萧殷眸光沉沉落在萧婷倩脸上：
“四皇妹，你方才说，用箭‘吓唬’了一下阿柚？”
萧婷倩看到萧殷，心头又是一慌，但仗着有太子在场，梗着脖子道：
“是又怎样？谁让她不知廉耻，勾引柳言之在先，又对我不敬在后！我身为公主，教训她一下有何不可？”
萧子瑜盯着萧婷倩，这个自幼骄纵、心思恶毒的堂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萧婷倩，你口中的‘吓唬’，就是朝人后背放冷箭？还差点射中她的脸？！”
萧婷倩被他直呼其名，又见他脸上布满寒霜，心头那股不安更重，嘴上却不肯认输：
“萧子瑜！你凶什么凶？本公主不过是吓唬她一下，又没真的伤到她！倒是那个柳言之，自己不知死活扑上来，挨了一箭，怪得了谁？依我看，他们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萧婷倩所有的话语。
萧恪不知何时已翻身下马，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萧婷倩被他这一巴掌打得踉跄差点摔倒，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皇……皇兄？你打我？你为了那个贱人打我？！”
“贱人？”萧恪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上前一步，逼近萧婷倩。
萧婷倩被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意吓得腿软，连哭都忘了。
“萧婷倩。”萧恪连名带姓地叫她。
“谁给你的胆子，动她？”
“我……我没有……”萧婷倩被他看得浑身发冷，语无伦次地辩解，“是她先……”
“她先如何？”萧恪打断她。
“她先与柳言之私会？还是她先顶撞你？”
“萧婷倩，你那套把戏，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在我面前……”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宫人，那些宫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需要我把你这些年‘失手’射伤、推下水、‘不小心’毁容的闺秀名字，一个一个，当着父皇的面，再念一遍吗？”
萧婷倩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恪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他转向那名东宫侍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
“人呢？”
侍卫立刻躬身：“回殿下，清乐县主方才已带着受伤的柳探花，往太医营帐方向去了。”
太医营帐内。
浓重的草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柳言之趴在简易的竹榻上，上身衣物褪至腰间，露出整个线条流畅的背脊。
他的皮肤是有些苍白的细腻，此刻背心处却被厚厚的白色棉布层层包裹，边缘处仍有浅淡的血色渗出。
他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唇色淡得几乎透明，眉心因疼痛而微微蹙起，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些许。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守在榻边的少女。
白柚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裙摆，那张娇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担忧和心疼。
颊边那道被箭风擦出的浅浅血痕已经太医处理过，涂了一层透明的药膏，添了几分脆弱的艳色。
“疼不疼？”她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柳言之望着她眼底因他而起的担忧，背上的剧痛仿佛都化作了另一种滚烫的情绪。
“不疼。”
他努力对她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一点皮外伤，太医说未伤及筋骨，养些时日便好。”
“骗子。”白柚小声嘟囔，“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不疼？”
她伸出手，又怕弄疼他，只是轻轻覆在了他搁在榻边的手背上。
柳言之的心跳，因为她的触碰，漏了一拍。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柔软和那细微的凉意。
她的手很小，很软，几乎可以被他完全包裹。
这个念头让他的呼吸微微乱了。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
触感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细嫩，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真的不疼。”他重复，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些，望着她的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
“看到你没事，我就觉得……什么都值得。”
白柚对上柳言之那双清亮眼眸。
那双总是蕴藏着书卷气和疏朗风骨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滚烫而赤诚的情感。
没有算计，没有权衡，只有献祭般的纯粹。
“柳探花……”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柳言之却微微收紧手指，没有让她抽离。
“县主。”他唤她，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微臣有些话想说。今日若不说，怕是再无更好的机会。”
他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一些，背上的伤口被牵动，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更多了。
“你别动。”白柚连忙将他轻轻按回榻上。
“你想说什么，就这样说，我听着呢。”
白柚跪坐在榻边的小凳上，微微俯身，眼神认真地看着他。
柳言之望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喉结滚动了一下。
箭矢破空而来的那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她受伤。
那种近乎本能、超越生死的冲动，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县主，”他声音艰涩，却字字清晰。
“微臣心中……倾慕之人，其实……”
他的话，被营帐外骤然响起的三道声音同时打断。
“阿柚！”
“灵柚！”
“县主！”
三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同时闯了进来。
萧恪走在最前，墨发被风吹得略显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阴鸷的眉眼间。
当他看到榻上赤着上身、与白柚的手交握在一起的柳言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那股戾气瞬间暴涨。
萧殷紧随其后，桃花眼深不见底，目光扫过榻上两人交握的手，最后落在白柚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萧子瑜落在最后，那张总是阳光灿烂的俊朗脸庞此刻阴沉得可怕，眼神像刀子一样剐过柳言之，又在看到白柚颊边那道浅痕时，化为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怒火。
营帐内的空气，因这三人的闯入，瞬间凝固。
太医吓得连忙躬身退到角落，大气不敢出。
柳言之握着白柚的手，下意识地收紧，随即又缓缓松开。
他看向闯入的三人，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清亮与从容。
白柚缓缓站起身。
她转过身，面对着闯进来的三人。
她颊边那道浅痕格外清晰。
“太子殿下，四殿下，子瑜哥哥。”她声音平静，眼神清澈坦荡。
萧恪死死盯着她，目光在她脸上那道伤痕上停留，又移到她与柳言之之间那尚未完全拉开的距离上。
他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萧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怒与恐慌。
他迈步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想要去揽她的肩，动作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急切。
“阿柚，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他的手刚触碰到白柚的肩膀，白柚却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碰触。
萧殷的手僵在半空。
白柚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望向他，又扫过萧恪和萧子瑜。
“灵柚无事，只是被箭风擦了一下。真正受伤的是柳探花。”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清晰的冷意：
“四公主殿下箭术‘精湛’，若不是柳探花舍身相救，灵柚此刻怕是不能站在这里与诸位说话了。”
她的话，像一把冰锥，刺入三人耳中。
萧子瑜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步上前，目光急切地在白柚身上逡巡：
“灵柚妹妹，你真的没事？脸上这伤……太医怎么说？会不会留疤？”
他伸手想去碰触她颊边的伤痕，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白柚这次没有躲开，只是微微偏头，语气缓和了些：
“没事，太医说只是皮外伤，按时涂药便好。”
萧子瑜这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榻上的柳言之，眼神复杂，既有感激，又有一种说不清的酸涩和敌意。
“柳探花，多谢你救了灵柚妹妹。”
柳言之微微颔首，声音平静：
“世子客气，护卫县主，是微臣应当做的。”
“应当做的？”萧恪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冰冷，带着尖刻的讥诮。
“柳探花这护卫，倒是护卫得亲密无间，连衣裳都脱了，手也牵上了。”
他这话说得极其难听，目光刮过柳言之苍白的脸和赤着的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