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花俞沢打断他，目光甚至没有从白柚脸上移开，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本王在问陛下，并非问你。”
萧殷被他这全然无视的态度激得胸口发闷。
容清绝也缓缓站起身，丹凤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幽寒。
“王上。”他声音平稳。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灵柚年纪尚小，更是太后与陛下心尖上的明珠，岂能如此仓促定论？况且，此事关乎两国邦交，更需从长计议，周全考量。”
花俞沢这才微微侧首，看向容清绝。
两个男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霸道邪肆，一个温润冰冷，无声的角力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摄政王所言有理。”
花俞沢唇角微扬，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正因关乎两国邦交，本王才亲自前来，以示诚意。本王承诺的唯一与重聘，便是最大的周全。”
他重新看向皇帝，姿态恭敬却强势：
“陛下，本王之心，天地可鉴。望陛下成全。”
皇帝端坐御座，面色沉凝如水。
他缓缓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白柚身上。
她正微微垂着眼，被花俞沢握在掌心的手没有挣脱。
皇帝心中念头急转。
花俞沢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而白柚若真嫁过去，以其心性手段，对西域施加影响，对大周长远有利。
可是这丫头，牵动的是整个大周的顶尖皇子们，更是太后与自己的心头肉。
“王上诚意，朕已知晓。”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威严。
“然灵柚婚事，非同小可，太后视若珍宝，朕亦疼爱有加。此事，需容朕与太后，还有灵柚自己，好生商议。”
“容后再议。”
没有当场拒绝，也没有应允，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余地。
花俞沢看了一眼白柚，见她依旧垂着眼，便也没有再步步紧逼。
【柚柚！你看那个孜娜的眼神！都快喷火了！】光团低喊。
白柚被花俞沢把玩着手，她微微抬起眼，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对面。
孜娜碧眼死死盯着这边，那张蜜色的脸庞上交织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愤怒，以及几乎要溢出来的嫉妒。
白柚将孜娜眼中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嫉恨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底轻嗤一声：【喷火就喷火呗，姐姐我现在有大靠山了，还怕她？】
光团：【啧啧啧，恃宠而骄！不过你本来就没怕过她吧！】
花俞沢察觉到她目光的游移，低下头。
“在看什么？”他声音压低，带着磁性。
白柚狐狸眼眨了眨，忽然指向对面孜娜的方向，声音娇娇软软，带着点告状的委屈：
“那个女人，我不喜欢。”
花俞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脸色铁青的孜娜身上，笑意淡去。
“哦？”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得罪你了？”
“嗯！”白柚用力点头，狐狸眼里迅速蓄起一层薄薄的水汽，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之前故意打湿李侧妃的裙子，还出言不逊，说我们大周女子娇弱。后来……后来还非要跟我摔跤，凶得很，差点弄伤我。”
她越说声音越低，带着后怕的颤音，将脸微微偏向花俞沢的肩膀，仿佛寻求庇护。
花俞沢的脸色，在她说到“差点弄伤我”时，彻底沉了下来。
他周身那股属于王者的威压无声弥漫开来。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射向坐在使团席位中的赫连朔。
“赫连。”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太极殿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赫连朔心头一凛，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御座前下方，对着花俞沢的方向深深一揖。
“王上。”
“本王听说，孜娜姑娘曾与清乐郡主有些……不愉快？”
花俞沢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赫连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自然知道那日发生的一切，之前他不知道王上对这位郡主的在意。
但此刻王上亲自过问，其意不言自明。
“回王上。”赫连朔姿态放得极低，声音沉稳却带着请罪的意味。
“确有此事。孜娜年轻气盛，性子直率，在校场与郡主切磋时，确有言语冒犯、举止不当之处。那图勒将军事后已严加管教，外臣亦曾责令她向郡主致歉。”
他补充道：“郡主大度，并未与她过多计较。”
花俞沢静静听着，指尖依旧轻轻摩挲着白柚的手背，目光却冰冷地扫向那图勒和孜娜。
那图勒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拉着不情不愿的孜娜起身，走到赫连朔身边，一同躬身。
“王上恕罪！小女无知莽撞，冲撞了郡主，都是末将管教无方！”那图勒声音发颤。
孜娜被父亲按着脑袋，屈辱地弯着腰，碧眼中全是不甘和怒火，却不敢发作。
花俞沢没有叫他们起身。
这短暂的沉默，却比任何斥责都更让那图勒和赫连朔心惊胆战。
“看来，是本王平日对你们太过宽纵了。”
花俞沢缓缓开口，威压让周遭温度骤降。
“以至于让你们忘了，何为尊卑，何为体统。”
他目光落在孜娜头顶。
“冲撞郡主，言语无状，更意图伤害……自去领三十鞭，禁足反省，没有本王命令，不得踏出驿馆半步。”
三十鞭对女子而言，这惩罚已算极重，足以皮开肉绽。
孜娜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花俞沢，碧眼中瞬间涌上泪水和屈辱。
“王上！”她失声喊出，声音里全是委屈和不忿。
花俞沢眼神冰冷，没有任何动摇：“四十鞭。”
那图勒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把将女儿的头按得更低，自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上开恩！小女知错了！她……她只是……”
“五十鞭。”花俞沢声音平稳，却字字刺得人心头发寒，“再多说一个字，加倍。”
那图勒浑身一抖，再不敢开口，死死按着女儿，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
赫连朔深吸一口气，也深深躬身：
“是，外臣遵命，定当严加管教。”
他太了解王上的性子了，这已是看在多年效忠的份上，从轻发落。
花俞沢不再看他们，挥了挥手。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骇然。
这位西域王上，当真是杀伐果决，为了清乐郡主，毫不留情地处置了自己麾下大将的爱女。
这维护之意，强势得令人心惊。
白柚悄悄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花俞沢低下头，看着她那点小得意，心中那点因她被冒犯而起的戾气散去，化作奇异的满足感。
他喜欢她依赖他，向他告状，喜欢他为她撑腰时，她眼中那点亮晶晶的、属于他的光彩。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抚摸她的眼角，动作温柔得与方才的冷厉判若两人。
“还委屈？”他低声问。
白柚摇摇头，将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不委屈了。”
花俞沢低笑一声，不再多言，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宫宴在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每个人都在消化着接连不断的冲击，废太子、西域王上亲临、当众求娶、雷霆惩处……
而风暴的中心，那位娇艳绝伦的清乐郡主，正被西域王上牢牢护在身侧，仿佛与周遭的一切纷扰隔绝。
宴席终了，皇帝率先起驾。
花俞沢这才松开白柚的手，却在她起身时，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一同向殿外走去。
无数道目光黏在他们身上。
走出太极殿，夜风微凉。
花俞沢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白柚。
“我送你回去。”他语气不容拒绝。
白柚抬眼看他：
“回哪儿？慈宁宫？还是郡主府？”
花俞沢唇角微扬：“自然是送你回你该待的地方。”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畔。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好好算算账。”
“关于江九泠，关于你那个面首计划，关于……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
白柚心头一跳，狐狸眼眨了眨，露出无辜又娇憨的神情：
“什么面首？我不知道呀。江先生只是在我府上做客，指点琴艺而已。”
花俞沢低笑，指尖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
“撒谎。”
他直起身，揽着她继续往前走。
“回去再跟你慢慢算。”
花俞沢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车厢内空间宽敞，铺着厚厚的绒毯，燃着清雅的香。
车门一关，便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视线。
花俞沢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靠着车壁，目光沉沉地落在白柚身上。
那眼神不再掩饰，充满了侵略性的占有欲，以及一丝压抑着的怒火。
白柚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躲什么？”花俞沢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他伸手，轻易地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
“说说看，”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脸颊。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