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劈入大地的瞬间，裂缝如蛛网炸开。云沧溟的身体被一股巨力反推，整个人撞进翻涌的空间乱流中。他没稳住身形，骨剑脱手飞出，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银线。
左脸的鳞纹开始发烫，像是有火在皮下烧。那不是痛，是整片皮肤被撕开又缝合的感觉。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吞着碎玻璃。混沌道体在体内狂跳，经脉胀得快要爆裂，可他不能停。
归墟海眼的血雾还在身后翻滚，魔掌残留的煞气缠住脚踝，试图把他拖回去。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指尖渗出血珠。血滴在空中凝成细丝，顺着骨剑的方向延伸过去。
他抓到了。
剑柄入手冰冷，但他握得很紧。借着这一拉之力，他将身体甩向空间最薄弱的一点——那里有一道微弱的光痕，像是被人用刀划破的布面。他知道那是通往外界的缝隙。
冲进去！
空间挤压着他，骨头发出咯吱声。他咬牙撑住，把混沌气全压进双腿。就在即将穿出的刹那，体内苍龙残魂猛地一震，和魔种残念撞在一起。识海轰然炸开，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母亲咳血的手、父亲倒下的背影、雪地里跪着的少年……
这些都不是真的。
他用力眨眼，把那些东西赶出去。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
他终于穿过了裂缝。
可刚落地，脚下就是一空。地面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阵法残迹。他双膝跪入中央，双手撑地才没彻底趴下。风从四面八方灌来，带着腐朽的味道。
他喘了几口气，抬头看。
前方是一座倒塌大半的宫殿，柱子斜插进土里，屋顶只剩几根横梁悬着。门匾歪斜挂在上方，“凌霄宝殿”四个字斑驳不清，最后一个字的右下角已经碎裂。
他想站起来，但左脸的鳞纹突然抽搐了一下。整片皮肤像是活了过来，往耳朵和脖子底下爬。他抬手摸了摸，指尖触到的是硬壳般的质感。
不能再拖了。
他撑着骨剑慢慢起身，膝盖还在发抖。刚才那一跃耗掉了太多力气，混沌道体虽然强，但也需要时间适应。他闭上眼睛，用神识扫了一圈。
远处有声音传来，像是鸟叫，但比任何鸟都要凄厉。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甜味，混着铁锈的气息。这地方曾经是仙家所在，现在却被魔气污染了。
他正要迈步，忽然感觉胸口一热。
圣皇印在跳。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那枚印记正泛着微光。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离开时的最后一幕——萧无涯站在裂口边缘，手里提着那盏魂魄灯。
当时他没看清细节，但现在，记忆回来了。
他用手指蘸了点血，抹在左眼鳞纹上。一阵刺痛袭来，道瞳短暂开启了一瞬。
视野倒退。
他看到了归墟海眼的边缘，看到了自己跃出的身影，也看到了萧无涯。那个男人站在原地，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魂魄灯的灯壁。
灯芯闪了一下红光。
不是火焰的颜色，是血浸透纸的那种暗红。那一刹那，云沧溟感觉到某种契约类的东西被激活了。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从灯里延伸出来，连向未知的地方。
他还看到更深处的阴影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缓缓张开，说出一句话：
“本尊等着吞噬你的因果。”
话音落下，那张脸就散了。
道瞳关闭，云沧溟睁开眼，额角全是冷汗。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骨剑，剑身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想困住他，是在等他回来。魂魄灯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可怕的是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契约。一旦他情绪波动过大，或者执念加深，就会被牵引过去。
他不能久留。
他迈步向前，每走一步，地面的封印阵就亮起一丝微光。这些阵法早已残破，只剩下最基本的警戒功能。他能感觉到它们在提醒他——里面有东西醒了。
走到殿门前，他停下。
门是半开的，缝隙里黑得看不到底。风从里面吹出来，温度低得反常。他伸手按在门框上，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还有几道深深的 claw 痕。
不是人留下的。
他正要推门，背后突然响起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刚才他穿过的空间裂缝正在闭合。最后一丝光痕缩成一点，然后消失。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这意味着他回不去了。
至少现在回不去。
他转回头，伸手抓住门环。金属已经生锈，一碰就掉渣。他用力一拉，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打开更大一些。
里面的景象显露出来。
殿内空旷，地面铺着破碎的玉砖，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图案模糊不清。四周立着六根石柱，每一根上面都刻着锁链的纹路。最深处有一座高台，台上放着一块黑色石头，形状像心脏。
他刚踏进一步，脚下的阵法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攻击，是回应。
就像是……有人一直在等他进来。
他站在门口没动，骨剑横在身前。刚才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一丝异样——空气中多了某种频率的震动，很轻，但持续不断。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咒语在低语。
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掌心。刚才用来激活道瞳的血还没干，现在正沿着纹路往下淌。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他踏入这片废墟开始，体内的混沌气就不再紊乱了。就连苍龙残魂也安静下来，像是受到了压制。
这个地方不对劲。
它不只是废墟，更像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他准备的局。
可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往前走了两步，鞋底踩碎了几块玉砖。声音在大殿里回荡，惊起了角落里的灰。那些灰飘起来，形成短暂的人形轮廓，又很快散去。
他停下。
刚才那些灰，是不是组成了两张脸？
他没再去看，继续向前。
走到阵法边缘时，他蹲下身，用骨剑尖挑起一块碎玉。玉片背面刻着几个小字：“天律·囚神”。
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高台。
越靠近那块黑石，心跳就越慢。不是害怕，是一种被吸引的感觉。仿佛那石头里藏着什么东西，一直在呼唤他。
他在离高台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黑石表面光滑，映不出影子。他伸出手，想要触碰。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的刹那，石头内部闪过一道红光。
像是一只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