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溟的手指仍紧扣着古镜边缘，掌心渗出的血顺着裂痕滑入核心。那团混沌光核在他面前缓缓旋转，内部光影流转，像是无数条未走完的路在争抢出口。体内的黑线还在跳动，从右肩蔓延至手臂，像有生命般试图缠上镜身。他没松手，反而将整只手掌压得更紧。
左眼已经睁不开，焦裂的鳞纹下渗着血水。但他能感觉到，道瞳深处有种东西在苏醒——不是魔尊留下的烙印，也不是苍龙残魂的怒吼，而是一种更原始的力量，正随着古镜融合而逐渐归位。
虚空忽然震动。
一道铁链自上方劈落，砸进地面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垂下，每一节链环都刻着名字：**云沧溟**，**弑师者**，**屠城之始**，**魔胎容器**……这些字迹泛着暗红光泽，如同用血反复描摹过无数次。
铁链缠上他的四肢，瞬间收紧。皮肤被勒出深痕，鲜血顺着链条滑落，在空中拉成细丝。一股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审判他过往的一切选择。
他知道这是什么——因果之链，将所有轮回中的罪业串联成锁，一旦闭合，灵魂永世不得超脱。
头顶传来脚步声。
魔尊踏空而来，周身环绕着亿万扭曲面孔，全是曾经被他吞噬的修士残魂。他手中握着一柄巨剑，剑身由黑焰凝结，边缘跳跃着紫色雷光。他低头看着被锁住的云沧溟，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你以为你能改写命运？”他的声音像千层钟鼓同时敲响，“你不过是在重复我的安排。”
话音未落，巨剑高举，直劈而下。
剑锋还未落下，地面猛然炸开。一株幽蓝色的莲花破土而出，茎干粗如巨蟒，叶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的花瓣层层展开，每一片都映出远古战场的画面：山河崩裂，神魔交战，无数青莲从天而降，却被一道黑影尽数斩灭。
藤蔓如蛇群狂舞，瞬间缠住魔尊手腕，将下劈的剑势硬生生挡住。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十万年前你毁我本源，今日我以残魂阻你三息。”
是混沌青莲！
云沧溟抬头，看见那株巨莲的花蕊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似僧非僧，似仙非仙，眼中燃烧着不灭的怒火。藤蔓死死绞住魔尊双臂，黑焰与蓝光激烈碰撞，爆发出阵阵气浪。
三息！只有三息！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古镜光核上。镜面骤然亮起金光，那光芒从他掌心涌入体内，顺着经脉奔腾而下。四肢上的因果锁链开始震颤，链环之间的符文一个个熄灭。
他睁开仅存的右眼，六重瞳孔全部聚焦于一点——魔尊的心脏。
金光自左眼残破处爆发，如利刃划破黑暗。因果锁链发出尖锐的断裂声，一节节崩碎，化作星尘飘散。他的身体终于恢复自由，双脚刚一落地便猛地跃起，双手将古镜光核狠狠拍入胸膛。
骨骼发出脆响，胸口皮肉翻卷，镜片竟直接融入血肉之中。一瞬间，一股全新的力量自心脏扩散至全身。他的脊椎延伸出半透明的琉璃状骨刺，手臂浮现星辰轨迹般的纹路，一柄长剑从掌心凝聚成型——剑身由破碎镜片与骨骼融合而成，通体泛着冷白微光。
他持剑冲向魔尊。
此时，混沌青莲的藤蔓已开始枯萎，蓝光黯淡，花瓣片片凋零。它用尽最后力气将魔尊双腿缠住，嘶吼声回荡在空间：“走——！”
云沧溟没有迟疑。
一步踏出，剑尖直指魔尊心口。
魔尊终于露出惊色，疯狂挣扎，黑焰暴涨，想要挣脱束缚。可那柄剑太快，太准，带着斩断一切的决意，穿透护体黑气，刺入心脏。
剑尖透背而出的刹那，九道不同颜色的光环自伤口扩散开来，像是撕开了某种规则屏障。整个裂隙空间剧烈晃动，远处的虚空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这不可能！”魔尊瞪大双眼，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掌控感，“你是我的容器！是我的延续！你怎么可能……杀我？”
云沧溟站在他面前，手握剑柄，目光平静。
“我不是你的任何一部分。”他说，“我是我自己。”
剑身轻轻一转，九色光轮猛然扩张，将魔尊整个人笼罩其中。黑气从七窍溢出，残魂在光芒中扭曲哀嚎，最终化为灰烬消散。
四周陷入短暂寂静。
混沌青莲的最后一片花瓣缓缓飘落，触地即碎，化作点点蓝光沉入地底。那张虚幻的脸在消散前看了云沧溟一眼，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两个字。
风起，吹散残灰。
云沧溟站在原地，剑仍未收回。体内的古镜碎片正在缓慢熔炼，与骨骼、血脉交织在一起。左眼的鳞纹不再焦黑剥落，反而泛起晶莹光泽，像是重新生长的新生组织。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剑身映出他的脸——不再是那个满脸血污的少年，也不是跪拜魔尊的傀儡，而是一个真正走出自己道路的人。
远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星辰倒转，山河移位。一股新的气息从裂缝中渗透进来，带着初生世界的混沌味道。
他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
脚掌落下时，地面裂开细纹，一圈波纹自他为中心向外扩散。
剑尖滴落一滴血，落在一块残破的石碑上，字迹被染红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