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轻飘飘的问话，仿佛不是质问，而是一道创世之初便已存在的、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
时间与空间，这两样构成世界最基本的要素，在此刻，于吴良面前，温顺得如同两只被驯服的宠物。
那只由“毁灭”旧神倾尽神威，足以焚灭星辰的烈焰巨手，就那么尴尬地、滑稽地，静止在了距离吴良发梢不足一厘米的空中。
火焰依旧在无声地跳跃，毁灭的法则依旧在疯狂地咆哮，但它们，却被禁锢在了一个绝对静止的“画框”里，无法再前进分毫。
王座之上，所有旧神都僵住了。
祂们感受不到任何法则的对抗，也察觉不到任何能量的冲突。
那个男人，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不高兴了。
于是，世界，便听从了他的意志。
“你……”
那个代表着“毁灭”的旧神，祂那由纯粹火焰构成的面孔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祂发现，自己与那只探出去的毁灭之手，失去了联系。
不，不是失去联系。
是那只手，连同其内部蕴含的、属于祂的本源法则，正在被一股更高位阶的、无法理解的力量，一层层地……解析。
就像一个凡人，在拆解一个精密的钟表。
吴良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怀里那只心满意足地咀嚼着葡萄的小恶魔身上移开。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空间的隔绝，精准地，落在了“毁灭”旧神那剧烈颤抖的意志核心之上。
“毁灭？”
吴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弧度。
“多么粗糙，多么原始，多么……缺乏想象力的力量。”
他的声音不大，却通过某种未知的渠道，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旧神的意志深处。
“你所谓的‘毁灭’，不过是无序的能量释放，是熵增的野蛮加速。就像一个三岁孩童，只会用蛮力，去砸碎自己不喜欢的玩具。”
说着，吴良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轻轻地，点向了那只静止的火焰巨手。
“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艺术。”
指尖触碰的瞬间，那只足以毁灭世界的巨手，没有爆炸，没有湮灭。
而是，开始变形。
在所有旧神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只由纯粹毁灭烈焰构成的巨掌，先是五指并拢，握成了一个拳头。
然后，食指与中指，缓缓伸出，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
整个竞技场，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那些正在享受“狩猎盛宴”的女仆们，也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
用代表着“毁灭”的法则，比一个“耶”？
这是何等恶劣的趣味！
这比直接打碎那只手，还要羞辱一万倍！
“不！不！！！”
“毁灭”旧神发出了愤怒到极致的咆哮，祂疯狂地催动着自己的神力，试图重新夺回对自己法则的控制权。
然而，没用。
祂的意志，如同泥牛入海，在那片被吴良掌控的区域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吴良似乎觉得这个造型还不够完美。
他手指微动。
那个“胜利”手势，又缓缓收了回去，接着，五指张开，手掌翻转，对着王座的方向，勾了勾小指。
那是一个充满了极致轻蔑与挑衅的动作。
“噗嗤！”
终于，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贝利尔。
这位贪婪魔女，看着那个代表着至高神威的火焰巨手，做出如此人性化、如此接地气的羞辱动作，笑得花枝乱颤，几乎直不起腰。
“主人……您……您真是……太坏了！”
她的笑声，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全场。
安达利尔和贝拉姐妹，笑得捂住了肚子。
柳清霜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龙灵儿则是高傲地哼了一声，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只有莉莉丝，依旧懵懂地窝在吴良怀里，她舔了舔嘴角的葡萄汁，有些不满地嘟囔道：“主人，他好吵。”
“嗯，是有点。”
吴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在附和宠物的抱怨，而不是在评价一位旧神。
他脸上的戏谑，缓缓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的冰冷。
“游戏，结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只做出挑衅手势的火焰巨手，如同一个被敲碎的琉璃制品，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咔嚓”声，寸寸碎裂。
崩解的，不是火焰。
而是火焰背后，那段属于“毁灭”旧神的，本源法则！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神明所能发出的惨叫，从王座之上传来。
“毁灭”旧神那庞大的火焰身躯，剧烈地扭曲、抽搐，仿佛正在承受着世间最极致的痛苦。
祂没有受到任何物理层面的伤害。
但是，祂的一部分，祂作为“神”的根基，祂所掌控的“毁灭”权柄，被那个男人，硬生生地，从中挖走了一块！
就像从一个活人的身上，活生生地，剜下了一块血肉！
不，比那更痛苦，更恐怖！
因为被剜掉的，是祂的“存在”本身！
时间与空间的禁锢，悄然解开。
战场上的厮杀声，再次响起。
但王座之上，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旧神，都用一种看待未知怪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的男人。
祂们终于明白。
这不是挑衅。
这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捕食。
而祂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猎人的神只，从一开始，就是对方眼中，那待宰的，猎物。
吴良将最后一颗葡萄，塞进莉莉丝的嘴里，然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王座上那些或惊惧、或愤怒、或呆滞的旧神们，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了，热身完毕。”
“接下来，我们来玩点更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