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长老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那个浴血而立，气焰不减反增的魔头。
再看看自己身边，一个个脸色发白，气机紊乱，甚至连法宝都握不稳的同门。
七个打一个，被反杀一个。
还被追着屁股打！
这他妈传出去，太初圣地的脸还要不要了？
几万年积攒下来的威名，今天算是彻底丢在茅坑里了。
林风手中的噬仙战矛，矛尖的血色愈发妖异。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那是山羊胡长老的血。
味道不怎么样。
太老了，有点柴。
林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为首的白发长老身上。
那双熔金般的竖瞳里，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杀意。
“老东西，刚才就你笑得最大声。”
“现在，轮到你了。”
白发长老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头皮发麻。
那是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感觉。
不是猎物与猎人。
而是，食物与捕食者。
“竖子！休得猖狂！”
白发长老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他后退，与其他五位长老重新拉开距离。
“诸位师弟！”
“此魔凶悍，远超我等预料！寻常手段已然无用！”
“今日，若不将此魔镇杀于此，我太初圣地，将沦为天下笑柄！”
“结阵！”
“催动混元神雷！”
此言一出，另外五名长老脸色剧变。
“师兄！不可！”
一名长老失声叫道。
“混元神雷乃是我太初混元阵的最强杀招，引动的是圣地万年积攒的地脉本源，一旦动用，圣地灵气至少倒退三千年！”
“杀鸡焉用牛刀！为了一个区区魔头，不值得啊！”
“闭嘴！”
白发长老厉声喝断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值不值得？！”
“他已经不是鸡了！他是一头要吃人的过江猛龙！”
“今日，要么他死，要么我们死！”
“再不动用雷霆手段，等他将我等逐个击破，太初圣地，才是真的完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剩下的五位长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狠厉。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
“好！”
“结阵！”
六人不再犹豫，身形瞬间归位，再次组成北斗七星之势。
只是，天枢位空了出来，让整个阵法显得有些残缺。
但下一刻，六人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
六股精血化作六道血色符文，融入了脚下虚空。
轰——
整个太初神山，连同周围的九十九座辅峰，在这一刻，齐齐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笼罩着整个圣地的“太初混元阵”，光芒大盛！
不再是之前那种守护的光华，而是转变为一种极致的毁灭气息！
天空，在瞬间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
而是光，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
无穷无尽的混沌气流从大阵之中升腾而起，在天穹之上汇聚，形成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纯粹的黑暗。
黑暗之中，一点紫色的雷光，悄然诞生。
“噼啪。”
一声轻响。
那点雷光骤然炸开，化作亿万道纤细的紫色电蛇，疯狂游走。
一股足以让天地失声，万物凋零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
山下。
所有围观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都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要当场捏碎。
“跑！快跑！”
“这是……这是大乘级别的攻击！！”
“疯了！太初圣地这帮老家伙疯了！为了杀一个林风，他们要掀桌子了！”
人群彻底炸了锅，所有人都在发了疯似的向外逃窜。
看热闹是好看，但把自己的小命看没了，那就不好玩了。
然而，在这股毁天灭地的威压之下，他们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如同陷入了泥沼。
林风抬起头。
他感受着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
“哦？”
“终于舍得开大了？”
他体内的龙魔之心在疯狂预警，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硬抗？
别开玩笑了。
这股力量，已经超出了合体期的范畴。
龙魔不灭体再强，挨上这一下，也得当场去世。
这帮老东西，是真被逼急了，连老本都拿出来了。
林风撇了撇嘴。
既然你们不讲武德，那就别怪老子开挂了。
他心念一动，一卷古朴的画轴，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姬如雪送他的那份。
山河社稷图！
“去！”
林风将画轴向天上一抛。
画轴迎风而涨，瞬间展开！
那不是一幅画。
那是一个世界！
巍峨的山脉，奔腾的江河，锦绣的城池，芸芸的众生！
一个完整的神朝国度，在画卷之中栩栩如生，散发着厚重无疆的磅礴国运！
展开的画卷，如同一道天幕，挡在了林风头顶。
也就在这一刻。
天穹之上，那亿万道紫色电蛇汇聚完毕。
一束粗壮到难以形容的，由纯粹的混沌与毁灭法则凝聚而成的紫色神雷。
轰然劈落！
没有声音。
因为在神雷落下的瞬间，声音，光线，乃至空间本身，都被那股力量彻底湮灭了。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所有人的眼中，只剩下一片纯粹的，代表着终结的紫色。
紫色神雷，精准地轰击在那展开的山河社稷图之上。
“嗡——”
画卷中的山河，剧烈震颤。
江河倒灌，山川崩塌，城池化为齑粉，亿万生民哀嚎着灰飞烟灭。
一个世界的虚影，在用自己的毁灭，去抵消那一道神雷的威能。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在林风心头响起。
挡住了！
但，没有完全挡住。
一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冲击力，透过画卷，狠狠地轰在了林风的身上。
噗！
林风如遭雷击，整个人从天上狠狠砸了下来。
一口夹杂着金色神圣气息的龙魔之血，在半空中喷出。
“轰！”
林风撞进了太初神山的山体之中，留下一个人形的大洞，深不见底。
天地间，那股毁灭性的威压，缓缓散去。
天空，重新恢复了清明。
只是，天穹之上，那副镇压万古的山河社籍图，光芒黯淡，表面上，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
它缓缓卷起，变回画轴的模样，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而催动了神雷的六位太上长老，此刻也是人人面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死了吗？”
白发长老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山体上那个人形大洞。
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灵气倒退三千年，六人元气大伤，没有几百年别想恢复。
这要是还杀不死他……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那漆黑的洞口中传出。
一道身影，晃晃悠悠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黑金长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黑金色的龙鳞都翻卷起来，不断有龙魔之血渗出。
林风的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显然，伤得不轻。
但。
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
林风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林风抹去嘴角的血迹，看向天空那六个已经快站不稳的老家伙。
他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愤怒。
反而，是一个张扬到了极点的，带着血的笑容。
“这就是你们的极限了？”
林风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响彻整个圣地。
“就这？”
“连让老子换个姿势的资格都没有？”
“太初圣地……呵，不过如此。”
什么？
所有人都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林风。
都伤成这样了，还在嘴硬？还在装逼？！
六位太上长老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杀！”
白发长老眼睛都红了，准备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去。
然而，就在林风准备发动反击，让这帮老东西见识一下什么叫“魔君降世”的时候。
异变陡生。
一股宏大、浩瀚、冷漠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飘飞的尘埃，凝固在空中。
远处逃窜的修士，保持着各种滑稽的姿势，一动不动。
天空上那六位长老脸上的愤怒，也僵住了。
时间、空间、灵气、法则……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股意志面前，被彻底冻结！
这是……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琥珀凝固的虫子，别说动弹，连思维都变得无比迟滞。
林风艰难地，抬起头。
看向太初神山的最高峰。
诛魔台。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紫金太极道袍的中年男子。
他面容俊美如玉，双目开阖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生灭。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以是这方天地的唯一中心。
太初圣主！
他没有去看那六个狼狈不堪的长老，也没有去看那些蝼蚁般的围观者。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林风身上。
那目光中，不带丝毫感情。
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在俯瞰着一只爬出巢穴，妄图挑衅天威的蚂蚁。
噗！
仅仅是一个眼神。
林风便如遭重击！
体内的龙魔不灭体的强横肉身。
在这一眼之下，如同脆弱的瓷器。
瞬间崩裂出数十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鲜血，不要钱似的向外喷溅！
这不是法则攻击，也不是神通。
言出法随！
是境界上的，绝对碾压！
在大乘期修士的眼中，你所谓的不灭，只是一个笑话。
他说，你可以碎。
你，就必须碎！
“噗通。”
林风再也支撑不住，一条腿跪了下去，将脚下的岩石都砸得粉碎。
他用噬仙战矛撑着地，才没有彻底倒下。
撕裂神魂的剧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
但比肉体的痛苦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
和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
这就是……大乘期吗？
林风咬着牙，看向山巅那道神明般的身影。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合体与大乘之间，那道看似一步之遥，实则远隔天堑的鸿沟。
那不是力量多寡的区别。
而是生命层次的，本质不同。
“蝼蚁撼树。”
太初圣主的声音，终于响起。
淡漠，冰冷，不带人类的情感。
“不知所谓。”
他抬起手，准备将林风彻底抹去。
山下，寂静的人群中。
苏嫣然面如死灰。
她看着光幕中那个单膝跪地，浑身是血的身影，瘫坐在地。
“完了……”
“一百亿……”
“全完了……”
人群的另一个角落。
姜洛神蒙着面纱，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看着那个不久前还意气风发，压着六位圣地老祖打的男人。
此刻却在另一人的一眼之下，跪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他要面对的敌人吗？
这，就是他此行的结局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原来，这只虎，是能一口吞掉整个世界的远古凶兽。
他的孤勇，他的决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如此的可笑。
一滴滚烫的泪，再次滑落。
诛魔台上。
魅刹看着那道单膝跪地的身影，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眸，瞬间被疯狂的血色所取代！
一股比之前狂暴了十倍的魔气，从她体内轰然爆发！
“林风！！！”
魅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锁住她的禁魔铁链被绷得嘎吱作响，几欲断裂！
然而。
太初圣主只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聒噪。”
两个字。
魅刹身上刚刚爆发出的所有力量，烟消云散。
整个人一软，再次被铁链吊住。
林风用尽全身力气，拄着战矛，想要站起来。
骨骼，在呻吟。
肌肉，在哀嚎。
那道无处不在的意志，像是一座太古神山，死死地压在他的脊梁上。
让林风连抬头，都成了一种奢望。
但。
他还是，一点一点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哦？”
太初圣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表情。
“倒是有几分骨气。”
他看着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试图反抗的蝼蚁。
“可惜。”
“骨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太初圣主抬起的那只手，食指轻轻向下一按。
“那么……”
“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