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那道温润威严的女声，在留下一句悉听尊便后，便彻底沉寂。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稷下学宫划下了红线。
大乘期修士，不能亲自下场以大欺小，行抹杀之事。
但红线之内，规矩之中，你想怎么折腾，我们不管。
这台阶，给得恰到好处。
既保住了盟约的威严，也给了太初圣主这位正道魁首，一个挽回颜面的机会。
太初圣主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他那足以冻结万物的视线，缓缓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了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上。
“小畜生。”
太初圣主的声音让所有听到的人，神魂都在刺痛。
“本座，给你一个机会。”
“你若能接下，我座下三位太上长老，联手三招。”
“三招过后，你若不死，便可带那魔女，安然离去。”
话音落下。
刚刚还一脸憋屈的六位太上长老，脸上瞬间绽放出狰狞的狞笑。
尤其是为首的白发长老，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森然开口：
“圣主仁慈！”
“小杂种，还不跪下谢恩？”
“三位长老联手三招？哈哈哈，何须三招？一招！一招便足以将你这狂徒碾成肉泥！”
“别说你现在重伤之躯，便是你全盛之时，也绝无可能活下来！”
他们几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残忍与快意。
圣主不能亲自出手，他们可以！
三位合体巅峰联手，威能叠加，绝对是大乘之下无敌的存在。
这一招，就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把林风挫骨扬灰！
让他死得毫无尊严！
山下，无数通过各种法宝窥探此地的修士，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给机会，这分明就是换一种方式处决！
太初圣地，终究还是要脸的。
不能以大欺小，那就以多欺少。
“完了……”
苏嫣然刚刚放下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这跟圣主亲自出手，有什么区别……”
角落里，姜洛神蒙着面纱的娇躯，轻轻颤抖。
这就是规矩之内的玩法吗？
何其无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风必死无疑，甚至在盘算着他能撑过半招还是一招的时候。
那个男人，动了。
林风挣扎着，用那杆漆黑的噬仙战矛，重重杵在地上。
“砰！”
脚下坚硬无比的神山岩石，蛛网般裂开。
体内的龙魔之心，如战鼓般擂动，泵出夹杂着暗金光芒的血液，流淌四肢百骸。
那被大乘威压震出的无数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他抬起手，随意地擦去嘴角的血迹。
然后，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度张扬，极度嘲弄的笑。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一开始的沙哑，变得越来越洪亮，越来越狂放，震得人耳膜生疼。
“三招？”
林风抬起头，那双燃烧着金色魔焰的竖瞳，毫不避讳地迎上高天之上，太初圣主那漠然的视线。
“太初圣地，就这点出息？”
“只会以多欺少，玩车轮战吗？”
他的声音，通过灵力扩散，响彻整座太初神山。
“你座下的这几条老狗，刚才六个打我一个，被我反杀一个，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现在让他们三个出来送死，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疯了！
这个男人，彻底疯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在羞辱太初圣主！
他不仅羞辱了六位太上长老是废物。
更是在暗讽圣主管教无方，门下尽是些只会以多欺少的垃圾！
“竖子！你找死！”
白发长老气得浑身发抖，须发皆张，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林风撕成碎片。
然而，太初圣主没有发话，他们谁也不敢动。
高天之上，太初圣主周遭的法则，再一次沸腾起来。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威压，缓缓降下。
他动了真怒。
林风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压力，他拄着战矛的身体，晃都未晃一下。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
紧接着。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神魂都为之冻结的动作。
林风缓缓抬起没有持矛的右手。
伸出了一根食指。
那根沾染着暗金色龙血的手指，穿过空间的距离，穿过无数修士惊骇的视线，遥遥指向了九天之上，那位如神只般俯瞰众生的……
太初圣主！
“老东西。”
林风的声音，平静下来。
却比任何狂怒的咆哮，都更具冲击力。
“别让你养的狗，出来丢人现眼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就你！”
“本座，只接你一招！”
“若我活着，我和我的女人，安然离开！”
“若我死了，我的人头，我身上的所有宝物，包括这根长矛，这件道袍，都归你！”
“敢，还是不敢？！”
……
这一刻。
所有人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他在说什么？
接太初圣主一招？
他是不是被圣主刚才那一眼给瞪傻了？
那是大乘期！
是言出法随，是执掌一方天地的存在！
别说一招，就是一个念头，就足以让他形神俱灭！
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是彻头彻尾的自杀！
雅间内，苏嫣然眼珠子瞪得溜圆，檀口微张，半天没能合上。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我的一百亿……
我的嫁妆本……
这次是真他娘的没了……
姜洛神更是娇躯剧震，若不是死死捂住嘴，她几乎要惊呼出声。
这个男人……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用一根手指，去指着一位大乘期的圣主，发出如此疯狂的挑衅？！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什么正邪，什么善恶。
在这个男人眼中，或许根本就不重要。
他要的，就是用最狂暴，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砸碎一切挡在他面前的规矩！
诛魔台上，奄奄一息的魅刹，费力地睁开眼。
她看着那道在所有人眼中如同疯魔的身影，看着他遥指苍天的手指。
这个傻子……
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
而此时，最为难受的，莫过于太初圣主。
他高高在上，俯瞰万古，何曾被一只蝼蚁，如此当面挑衅过？
答应？
他堂堂大乘圣主，亲自对一个合体期的小辈出手，即便赢了，传出去也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他丢不起这个人！
不答应？
当着天下人的面，当着刚刚划下红线的稷下学宫的面，他被一个重伤的小辈指着鼻子挑战，却不敢接。
那他太初圣地数万年的威严何在？
他这位圣主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怕了！
他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他怕自己一招杀不死这个小畜生！
前进，是深渊。
后退，是耻辱。
他被林风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逼到了墙角，进退两难！
林风拄着长矛，感受着体内快速修复的伤势，心中却在冷笑。
赌对了！
老子赌的，就是你这老东西死要面子活受罪！
姬如雪那娘们送的山河社稷图，能硬抗大乘三次攻击，刚才用掉了一次，还剩两次！
不用白不用！
今天，老子就要踩着你这老东西的脸，把我的女人带回家！
感受到那股越来越恐怖的威压，林风知道，对方要做出选择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
太初圣主那威严而冰冷的声音，响彻天地，每一个字，都带着法则的轰鸣。
“好！”
“好！”
“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让神山震颤一下。
“本座修行三万载，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狂妄的竖子！”
“既然你一心求死。”
“本座，便成全你！”
太初圣主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万古。
“竖子，准备好。”
“迎接你此生……最绚烂的死亡吧！”
轰！
他答应了！
圣主竟然真的答应了！
全场，彻底沸腾！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死人的表情看着林风，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被一击轰成宇宙尘埃的画面。
林风却笑了。
他收回手指，缓缓挺直了腰杆。
在迎接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之前，他的神念，化作一道最温柔的细语，传入了诛魔台上。
那道让他不惜与世界为敌的身影耳中。
“老婆。”
“闭上眼。”
“很快，我们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