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郑家村合作社里却热火朝天。
“订单又爆单了！”狗子盯着电脑屏幕，兴奋地直搓手，“上海那边有个公司，一下订了二百斤金穗米，说是要给员工发年货！”
郑胜善正带着几个后生打包，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打包装箱，箱子里都放上咱的‘净土’宣传册。”
自从网店上线，“净土”金穗米凭借过硬品质和真实口碑，迅速打开了市场。订单从最初的零星几单，到如今日均上百单，合作社账户上的数字每天都在跳动上涨。
郑秀正在核对账目，闻言抬头笑了笑，却没说话。她注意到玄宸坐在角落，眉头紧锁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怎么了？她走过去问。
玄宸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从昨天开始，店铺突然涌进来一大批差评。”
他把屏幕转向郑秀。只见店铺评价区一夜之间冒出来几十条一星差评，言辞激烈：
“什么金穗米，就是普通大米染色！”
“吃完拉肚子，黑心商家！”
“包装破损，米都发霉了，大家千万别上当！”
更诡异的是，这些差评的账号都是新注册的，购买记录却显示他们确实买过金穗米。
“这是恶意差评。”玄宸肯定地说，“有人故意在搞我们。”
郑秀的心沉了下去。她一条条翻看差评，当看到一条“农民就会骗人，这种米喂猪都不吃”时，手指微微发抖。
“秀丫头出什么事了？”郑胜善察觉不对，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
等看清屏幕上的内容，这个憨厚的汉子气得满脸通红：“放他娘的屁！咱的米一颗一颗都是精挑细选的，怎么可能发霉！”
消息很快在合作社传开，刚才还欢天喜地的气氛瞬间凝固。
“这可咋办啊？”负责包装的李婶急得直跺脚，“差评这么多，以后谁还敢买咱的米？”
“肯定是永昌搞的鬼！”狗子一拳捶在桌上，“见不得咱们好！”
一片慌乱中，郑秀反而冷静下来。她站起身，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合作社：
“大家别慌。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她转向玄宸：“能不能联系平台申诉？”
“已经在准备材料了”玄宸点头，“但平台处理需要时间，在这期间，差评会严重影响我们的销量和排名。”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网店订单量断崖式下跌。原本日均上百单，现在一天只有零星几单，还都是老客户回购。
雪上加霜的是，第三天中午，一辆印着“市场监督管理”字样的车开进了郑家村。
“有人实名举报你们销售不合格产品。”工作人员出示证件，表情严肃，“我们需要对你们的产品和生产环境进行全面检查。”
郑胜善急得要解释，被郑秀轻轻拉住。她平静地迎上前：“我们配合检查。”
检查组取样了金穗米、土水源甚至连包装材料都不放过。整个过程，郑秀都让狗子全程录像。
“郑老板，你们这个生产环境，确实达不到食品生产的标准啊。”检查组负责人看着合作社简陋的加工场地，语气意味深长。
送走检查组，合作社里一片愁云惨淡。
“秀，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郑胜善焦虑地问。
“意思是，如果我们没有食品生产许可证，他们可以勒令我们关门。”郑秀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每个人心里。
一直沉默的郑玥突然开口：“秀地脉...地脉很不安。”
郑秀握住妹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她知道，郑玥感知到的不只是地脉的不安，更是全村人内心的惶惑。
当天夜里郑秀独自一人来到试验田。
月光下的金穗依然沉甸甸地垂着头，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她蹲下身指尖轻触穗芒，感受着其中流淌的蓬勃生机。
“土地从不骗人。”她轻声说为什么人总要互相伤害？”
寒风掠过田野，金穗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
第二天一早，郑秀召集了合作社全体成员。
“网店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她开门见山，“有人不想看我们好过，在背后使绊子。
人群中响起愤怒的议论声。
“但越是这样，我们越要争这口气。”郑秀提高声音，“他们觉得我们是一盘散沙，觉得我们好欺负。那我们就要让他们看看，郑家村的人心有多齐！”
她环视众人，目光坚定从今天起，我决定做三件事。”
“第一立即申请食品生产许可证，所有流程按最高标准来。不就是厂房和设备吗？我们建！”
“第二所有发出的商品，附上我们的土壤检测报告、产品质检报告。他们要证据，我们给证据！”
“第三她顿了顿，“从下一批订单开始，每个包裹里放一封信，告诉买家我们是谁，我们为什么要种金穗米。”
建议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秀丫头这...这能行吗？”老支书赵伯担忧地问，“人家会看咱们的信吗？”
“我不知道。”郑秀诚实地说，“但我想让人们知道，他们吃的米，是从什么样的土地里长出来的，是由什么样的人种出来的。”
她走到窗前，指着外面的田野：“我们的底气，不就是这个吗？”
沉默在合作社里蔓延。忽然郑胜善第一个站起来：
“秀说得对！咱不偷不抢，种的是良心米，怕什么！”
“对！写信就写信！”狗子也跳起来，“我把咱种地的照片都打印出来，放进去！”
“我文笔好，我来写这封信！”村里唯一的高中生自告奋勇。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乡亲们，郑秀的眼眶微微发热。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接起来，是个陌生的声音：
“是郑家村合作社吗？我在网上看到你们的差评，但还是想试试。能先买一斤尝尝吗？”
郑秀握紧手机，声音沉稳：“可以。我们保证，您吃到的一定是最好的米。”
挂掉电话，她转向满怀期待的众人，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来订单了。一斤。”
合作社里爆发出欢呼声，仿佛这一斤订单，比之前的两百斤还要珍贵。
郑秀知道，前路依然艰难。但她更知道，只要脚下的土地还在，只要身后的人心还齐，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她望向窗外。晨光正好，洒在试验田里，金穗上的露珠闪闪发光，像极了黑夜过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