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京城西巷的青石板路被月光浸得泛白，两侧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枝桠交错间像是张起了一张巨大的黑网。沈彻裹紧了身上的玄色长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墨玉镯——这枚镯子是三年前青枫寨覆灭时，师父用性命换来的，镯身刻着细密的云纹，平日里温润如玉，今夜却莫名地透着一丝微凉。
他刚走过巷口的拐角，一阵极轻的衣袂破空声突然自身后传来。沈彻浑身一凛，多年的习武本能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急闪，同时反手摸向腰间的软剑。“嗤——”寒刃划破夜雾的瞬间，一道幽蓝的光痕擦着他的肩窝掠过，钉在了旁边的老槐树上，刀刃入木三分，还在微微颤动。
“好快的身手。”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浓浓的杀意。沈彻抬眼望去，只见三个黑衣人正从巷尾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为首的那人身材高大，蒙面巾下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而在他左眼下方，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格外刺眼——那疤痕的形状、位置，与三年前血洗青枫寨的凶手一模一样！
沈彻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剑柄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三年前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进脑海：冲天的火光、师父倒下时染血的笑容、还有那本被师父塞进他怀里的《破阵录》……无数碎片在眼前交织，带着灼人的温度，几乎要将他吞噬。
“沈公子，别来无恙？”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刀身泛着幽蓝的毒光，“我们找你，已经找了三年了。”
“青枫寨的事，是你们干的？”沈彻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脸上的疤痕，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骨子里。
“是又如何？”黑衣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当年你从火场里带走的《破阵录》，记载着上古军阵的破解之法，还有号令天下武林的密令，这样的宝贝，怎么能让你一个毛头小子藏着？”
话音未落，另外两个黑衣人突然发难，一左一右地扑了上来，刀锋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直取沈彻的要害。沈彻脚下一点，身形如同柳絮般向后飘去，同时抽出了软剑。剑鞘摩擦发出的轻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剑身上铭刻的“守拙”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这是师父当年亲手为他刻下的，意在提醒他“大巧若拙，重剑无锋”，可如今，师父已经不在了。
“叮！叮！叮！”软剑与弯刀接连相撞，火花在夜空中炸开，又迅速湮灭。沈彻的剑法灵动飘逸，招招都透着青枫寨独有的“流云剑法”精髓，可对方两人的招式却阴狠诡谲，招招致命，显然是出自某个邪派宗门。更让他心惊的是，为首的黑衣人始终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用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就在沈彻与两人缠斗之际，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动了。他的身影快得像一道闪电，瞬间便冲到了沈彻面前，弯刀带着破空声直刺他的胸口。沈彻瞳孔骤缩，急忙侧身避开，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刀刃还是擦过了他的衣襟，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温热的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噗——”沈彻闷哼一声，借着后退的力道，反手一剑刺向对方的咽喉。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手腕一翻，弯刀精准地挡住了软剑，同时抬脚踹向沈彻的小腹。沈彻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地踹中，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老槐树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青石板。
“沈兄！”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伴随着陆昭焦急的呼喊。沈彻艰难地抬起头，只见火把的光芒如同一条条火龙，划破了夜空的黑暗，陆昭带着一队身着黑衣劲装的人马疾驰而至，手中的长枪直指黑衣人，“此等鼠辈，也敢在京城地界撒野！”
陆昭是京城守备统领的儿子，也是沈彻在京城为数不多的挚友。三天前，沈彻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便托人给陆昭送了信，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及时。为首的黑衣人见状，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料到沈彻会有帮手。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手下，沉声道：“撤！”
两个黑衣人闻言，立刻虚晃一招，转身就要退走。可陆昭怎么会给他们机会？他大喝一声：“放箭！”顿时，数十支箭矢如同雨点般射了过去，月光下，箭尖的寒芒格外刺眼。两个黑衣人惨叫一声，身上插满了箭矢，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香囊，猛地掷在地上。“嘭”的一声，香囊炸开，一团黑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气味。“沈彻，我还会再来的，《破阵录》终究会是我的囊中之物！”黑衣人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随后便没了动静。
陆昭正要带人追进去，却被沈彻拦住了。“别追了。”沈彻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目光望向烟雾弥漫的巷尾，“他身上有断魂香的味道，这种香无色无味，却能在沿途留下标记，追上去只会中埋伏。”
陆昭闻言，只得停下脚步，挥手让手下收队。他快步走到沈彻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忧地说：“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沈彻摇了摇头，低头看向腕间的墨玉镯。不知何时，镯子已经变得滚烫如炽，一道凝练的青芒自镯身纹路中流转而出，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伤口的疼痛感竟渐渐减轻了。“这是……青冥玉的气息？”沈彻心中一动，他曾听师父说过，墨玉镯其实是上古灵饰青冥玉所制，内含强大的灵力，只是需要特定的契机才能唤醒。难道说，刚才的生死危机，竟让青冥玉苏醒了？
“沈兄，你在想什么？”陆昭见他神色异样，忍不住问道。
沈彻回过神来，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抬头看向陆昭，沉声道：“陆兄，多谢你今日出手相救。”
“你我兄弟，何必言谢？”陆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这么大胆，敢在京城公然对你下手。看来，《破阵录》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了。”
沈彻沉默着点了点头。三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在京城做着一个普通的书生，就是为了避开那些觊觎《破阵录》的人。可他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安稳度日了，逃避只会让更多人受到伤害，师父的仇，青枫寨百余条人命的仇，他必须亲手报。
“陆兄，帮我查一件事。”沈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查一下三年前参与血洗青枫寨的人，还有刚才那个带头的黑衣人，他脸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我要知道他的身份。”
陆昭见状，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我先送你回住处吧。”
沈彻没有拒绝。他知道，现在的自己，需要好好养伤，更需要好好规划接下来的路。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年轻却坚毅的轮廓，仿佛在这一刻，那个曾经只想安稳度日的少年，终于要拿起剑，直面所有的风雨。
回到住处，陆昭让人找来了大夫，为沈彻处理了伤口。大夫说，他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并没有伤及要害，只是需要好好休养。陆昭安顿好沈彻后，便带着人离开了，临走前，他再次叮嘱沈彻，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他。
房间里只剩下沈彻一个人，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带着一丝清冷。他从怀中掏出那本《破阵录》，封面已经有些陈旧，边缘甚至有些磨损，可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他轻轻翻开书页，里面记载的不仅是上古军阵的破解之法，还有师父留下的密密麻麻的注解，字里行间，满是师父对他的期望。
“师父，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沈彻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甚至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他不会退缩。青枫寨的仇，他要报；那些觊觎《破阵录》的人，他要挡；师父未完成的心愿，他要替师父完成。
就在这时，腕间的墨玉镯再次亮起了青芒，这一次，青芒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了一道小小的青蛇，在他的手臂上盘旋了一圈，然后又钻回了镯子里。沈彻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不仅驱散了身体的疲惫，还让他的内力变得更加充盈。
“看来，你也想帮我报仇，对吗？”沈彻抚摸着墨玉镯，嘴角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一个人战斗，青冥玉会陪着他，师父的在天之灵也会看着他。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光在无声地流淌。沈彻将《破阵录》收好，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三年前的画面，还有刚才与黑衣人的打斗场景，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有些账，是时候算一算了。”沈彻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如同崖边的青松，无论风雨如何侵袭，都始终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