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不是飘来的，是 “砸” 进水里的 —— 像生锈的犁铧刮过朽木，每一声都裹着潭底的腐泥气息，在耳膜上黏腻地打转，连墨黑的水流都被震出扭曲的纹路，推着暗礁旁的水草疯狂甩动。不过数息，那些墨绿色的草叶边缘就泛了枯，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警告：高频精神干扰波动入侵！幽冥侵蚀浓度上升！水息术运转效率已降至 85%！】系统提示音带着蜂鸣般的尖锐，淡蓝色光屏边缘跳着不安的碎光。楚曦丹田处的暖流猛地滞了一下，口鼻间那层护着呼吸的无形薄膜，竟像被冷水浸过的纸，隐隐发皱。潭水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里钻，她不得不攥紧指节，让内息绕着经脉再快转一圈。
目光死死盯在那艘黑船时，楚曦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船底的入口像巨兽半张的喉咙，漆黑里不断涌着钟声；船头的斗篷人明明还静立着，可她偏能看清，他握桨的指节绷得发白，兜帽竟朝着自己藏身的礁石，极缓地偏了半寸 —— 那罩在兜帽里的幽绿光，难道真能穿透水流与石缝？
不能等了！楚曦指尖蹭过赤霄残刃的剑格，三道凹槽里的暖意顺着指缝漫上来，稍稍压下了心口的发寒。沈逸的密信还在脑子里转：“暗龙渠入口藏于潭底，与黑船入口或通或邻”—— 再耗下去，要么被发现，要么被钟声搅乱内息，她赌不起。
指尖扣住礁石上的苔藓，楚曦像洄游的银鱼般贴着岩壁滑退。水息术催到极致，内息缩成细小的漩涡，连吐纳都轻得几乎不搅动水流。越往潭底潜，光就越暗，最后只剩浓得化不开的黑，唯有赤霄残刃偶尔跳一下的暗红微光，能照亮身前尺许的路。水温越来越低，寒意透过衣物往骨缝里钻，哪怕有内功护着，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耳膜被水压压得发疼，像有细针在轻轻扎。
下潜十数丈后，脚尖终于触到了硬东西 —— 不是软乎乎的淤泥，是铺得齐整的石板，表面覆着一层滑腻的苔藓，指尖蹭过时，凉意顺着指缝钻进骨头里。楚曦蹲下身摸了摸石板接缝，指尖能触到人工凿刻的棱边，还有几道浅浅的符文刻痕，和荒坟地祭坛上的诡异纹路一模一样。
—— 这里就是沉在水下的粮仓遗迹！
顺着石板路往前走，赤霄残刃的红光里，一片断壁残垣突然撞进眼里。倒塌的石柱歪在水里，像被抽走了筋骨的巨人；朽坏的木制粮仓框架只剩黑黢黢的骨架，缠满了墨绿色的水藻，还有些不知名的藤蔓在骨架间绕着，藤蔓顶端开着惨白色的小花，花瓣在水流里轻轻颤，甜香像浸了蜜的毒针，往鼻腔里钻，稍吸一口就觉得眼前的残垣开始晃。
【识别：幽冥伴生植物 “惑心藻”，香气含致幻成分，建议立即绕行！】系统的警告弹出来时，楚曦已经屏住了呼吸，贴着一根断柱往旁边绕。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 “沙沙” 的划水声 —— 不是水流自然的响动，是有人在水里动！楚曦猛地旋身，后背贴紧断柱的凹处，连呼吸都放得又细又慢。红光里，两道穿黑色紧身水袍的人影滑了过来，像两条没声息的水蛇。他们戴的兽首面具狰狞得很，眼孔里跳着幽绿的光，和周文焕、斗篷人眼里的光一模一样；背上的铜质气囊刻着细密的纹路，皮管一直通到水面，显然是能在水下久待的特制装备。其中一人手里提的灯笼更怪，黑灯罩里竟泛着惨绿的光，照得周围的水流都黏糊糊的，像掺了浆糊。
两人对着废墟深处比了个手势，没出声，却看得楚曦心脏猛地一缩 —— 残垣中央，竟立着个用青黑巨石垒的圆形平台，边缘插着几根刻满符文的石柱，和荒坟地的祭坛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这一个更完整，平台中央还陷着个池子，黑得像凝固的墨。
黑风商会的总坛？赵三爷会不会被关在这儿？楚曦按捺住心口的跳，猫着腰跟在两人身后。他们对水下的路熟得很，绕开断柱时像游鱼般灵活，很快就到了祭坛边。
近看才发现祭坛有多渗人 —— 巨石表面被水浸得发亮，符文刻得又深又密，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不知道是当年的血迹还是潭水浸出的锈，在绿光下看着格外狰狞。中央的池子果然是方的，池水比周围的潭水更黑，往池边凑了凑，楚曦突然捂住了嘴，喉头发紧，胃里像被人攥着拧了一下 —— 池边堆着几具人类骸骨，骨头泛着不正常的灰黑色，上面满是细密的孔洞，像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蛀空了，骸骨旁还散着锈得只剩残片的镣铐，和几块烂得看不出原样的布片。
两名水鬼在祭坛前跪了下来，嘴里发出含混的音节，像在念咒。其中一人从怀里摸出个黑匣子，打开的瞬间，楚曦的呼吸都停了 —— 匣子里放着颗暗红色的东西，还在微微搏动，像一颗活的心脏！哪怕隔了几丈远，她都能感觉到那东西散出的邪异气息，顺着水流往毛孔里钻。
“九窍玲珑心……” 楚曦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惊呼漏出来。斗篷人说的 “贡品”，就是这个？他们真的要在月圆夜献祭！
就在那名水鬼伸手要把 “心脏” 往黑水池里放时，楚曦怀里的兽首木牌突然炸起一阵灼烫 —— 比在荒坟地时烈上十倍！灼流从木牌里涌出来，在她周围绽开一圈淡金色的光晕，像突然开放的睡莲，在黑水里撞出一圈圈亮纹。
这光太扎眼了！
“谁？！” 两名水鬼猛地抬头，兽首面具里的幽绿光 “腾” 地蹿高，像两团烧着的鬼火。提灯笼的水鬼手腕一转，惨绿的光立刻扫了过来，照得断柱后的楚曦无所遁形！
暴露了！
楚曦心里的警铃炸响，双脚猛蹬身后的石柱，身体像离弦的箭般往斜上方冲 —— 必须先冲回水面！
可水鬼的反应比她想的快得多。他们扔下祭坛，像两条黑色的影子追了上来，手里的分水刺划开水流，带着尖锐的啸音，离她的脚踝越来越近。更可怕的是，身后的黑水池突然 “咕嘟” 炸开，墨汁似的池水翻着滚，气泡裂在水里的声音像无数只虫子在啃噬，一股刺骨的阴寒顺着水流涌过来，连她身边的水都开始结细小的冰晶！
【高危警告！高强度幽冥能量已苏醒！威胁等级：极高！建议立即撤离！】系统光屏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警告音像催命的鼓点，在耳边炸响。
楚曦把水息术催到了极限，内息绕着经脉疯转，可那股阴寒像附骨之疽，缠上她的四肢，让关节慢慢发僵，速度越来越慢。分水刺的寒芒已经能扫到她的裤脚，就在这千钧一发时，上方水面突然传来 “噗通、噗通” 的落水声 —— 三道人影像利剑般破开水面，往水下冲来！
为首的人身影挺拔，哪怕在水里，动作也带着军旅特有的利落，是沈逸！他手里的精钢长剑泛着冷光，划开水流时带起一道银痕。跟在他身后的三名影卫穿着灰色水袍，手里的弩箭已经上了弦，箭尖泛着幽蓝的光，一看就淬了剧毒。
沈逸的目光扫过水下，一眼就看到了被追得险象环生的楚曦，还有她身后那两道幽绿的影子、以及往这边涌来的黑气。他眼神一凛，长剑猛地劈出 —— 一道淬了冰的剑气在黑水里撕开一道白缝，“铛” 地撞上最前面那名水鬼的分水刺！同时，三名影卫的弩箭 “咻咻” 射出，毒箭擦着另一名水鬼的肩膀飞过，逼得他往后退，连那股黑气都被箭尖的蓝光逼得顿了顿。
援军来得太及时，两名水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沈逸剑气击中的水鬼往后滚了两圈，兽首面具上裂了道缝，幽绿光从缝里漏出来，显得更狰狞了；另一名水鬼被毒箭逼得躲到断柱后，暂时没敢再冲。
沈逸很快游到楚曦身边，手稳稳扣住她的小臂，温厚的内力顺着脉络涌进来，像晒过太阳的暖流，瞬间冲散了四肢的寒意。“有没有受伤？” 他的目光扫过楚曦的脸，确认她没外伤，可落在她腰间的赤霄残刃上时，眉梢微微一挑 —— 显然察觉到了残刃上非同寻常的气息。
楚曦摇了摇头，手指着祭坛的方向，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颤：“下面…… 祭坛的黑水池…… 他们要献祭！赵三爷可能在里面！”
话音刚落，祭坛方向的黑气突然 “嗡” 地涨了一圈，变得更浓了，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张痛苦的脸在挣扎，还伴着模糊的咆哮声。那股阴寒再次压了过来，连沈逸渡过来的内力都被冻得慢了半拍。两名水鬼也稳住了身形，兽首面具里的幽绿光照着众人，像在盯着猎物。
就在这时，楚曦腰间的赤霄残刃突然 “嗡” 地炸开！
暗红光芒不再是星星点点，而是像烧红的烙铁浸了水，腾起一团裹着热气的红光，把周围的黑水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连水流都被烫得微微震颤。残刃在鞘里剧烈跳动，像要挣脱束缚，剑尖死死对着祭坛的黑水池，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
与此同时，黑水池中央突然冲起一道粗得能吞下两个人的黑色水柱！水柱里裹着无数骸骨，那些骨头在水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巨影，指节像枯树枝般张开；一双完全由幽绿火焰构成的眼睛，在水柱顶端猛地睁开，目光扫过水下众人时，连水流都冻得发僵！
“不好！封印松了！它要出来了！” 楚曦失声喊出来，赤霄残刃传来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她瞬间明白 —— 这水下祭坛封着的，根本不是普通东西，是远古那场战斗里没被彻底消灭的幽冥残魂！
沈逸的脸色沉到了底，他把楚曦往身后护了护，长剑横在胸前，对影卫低喝：“结三角阵！绝不能让它现世！” 三名影卫立刻散开，弩箭再次上弦，箭尖的蓝光对着黑色水柱，连呼吸都放得极慢。
水下的暗流突然变得狂暴，沈逸的剑光、影卫的蓝光、赤霄残刃的红光、还有巨影的幽绿火焰，在黑水里撞在一起，爆出细碎的光纹。沉寂了百年的水下迷城，终于被这场生死恶战惊醒，黑色水柱里的巨影发出无声的咆哮，连潭底的石板都开始微微震动 ——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