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隔音门将宴会厅的喧嚣与窥探彻底关在外面。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低沉平稳的送风声。壁灯被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光晕落在深色的皮质沙发上，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佛手柑香气，来自角落里的无火香薰，沉静而安宁。
沈砚舟以“去露台打个电话”为由，很识趣地将这片私密的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
沈澈没有立刻说话。他先是弯下腰，伸手将搭在苏瑶肩上的西装外套仔细地拢了拢，确保那微凉的丝绸礼服被完全覆盖。
然后，才引着她在沙发上坐好。他自己则在她身边坐下，高大的身形让原本宽敞的沙发显得有些拥挤，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也随之将她包围。
“生气了吗？”他开口问，声音比在外面时低沉柔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亲昵。
苏瑶摇了摇头。她侧过身看着沈澈。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
“刚刚有一点，现在没有了。”她轻声说道。
“那就好。”沈澈抬起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嗯，我知道。”苏瑶应了一声，但视线依然没有从他脸上移开，反而看得更加专注。
沈澈以为她还在介怀林薇薇那番话。
“林家的事，我会处理。”他开口，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与果决。他的处理方式永远是这样，不解释，不废话，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苏瑶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干的旧事。
“大哥，你还记得两年前吗？”
“记得什么？”他问。
“我从纽约回来，帮你带过一条领带。”苏瑶的声音依旧很轻，甚至带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沈澈的思绪停顿了两秒，随即想了起来。
“记得。”他回答，“你说林薇薇送的，被我扔垃圾桶的那条。”
“嗯。”苏瑶点了点头，“是她送的。”
休息室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壁灯的光线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沈澈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她提起这件旧事，一定有她的理由。
苏瑶垂下眼睑，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此刻正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轻轻陷入冰蓝色礼服柔软的布料里。
“其实那天，在纽约的家里，林薇薇来找我，把那条领带交给我的时候，说了很多话。”
沈澈静静地听着，眼神沉了下来。
“她说，你一个人在南城，工作太忙，永远不知道照顾自己。”苏瑶的语气轻柔，像是在复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她说，那条领带是杰尼亚的全球限量款，深海蓝的颜色，配银色暗纹。她说那个颜色最衬你的气质。”
“然后，她把那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盒子交给我，让我务必转交给你。她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苏瑶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沈澈的眼睛。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不加掩饰的坦诚。
“大哥，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看着她，听着她说的那些话，我其实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沈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很优秀，也很骄傲。”苏瑶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认真，“她说起你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那种眼神，我看得懂。因为在此之前，我也是用那样的眼神，偷偷地看着你。”
沈澈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攥紧了，呼吸停滞了一瞬。
“所以，我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苏瑶继续说，“当着妈妈的面，把那条领带收下了。并且，我答应了她，一定会帮你转交。”
“妈妈以为我会不高兴。我告诉她，只是顺路带一件礼物，不麻烦。”
“但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苏瑶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坐得更直了些，仿佛要重新面对两年前的那个自己。
“我之所以收下那条领带，是因为，我想让她知道，她费尽心思为你挑选的东西，想要送到你的手上，却需要经过我。”
“阿澈。”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但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她喜欢你，她想要争取你，这没有错。”
“但是我，”她一字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仿佛一场无声的宣战，“我不会让的。”
“今天，她站在我面前，用那种自以为是的语气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我不会让。”
“因为沈澈，早就是我苏瑶爱上的人。”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很轻，却像一声钟鸣，在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休息室里，激起了巨大的回响。
沈澈彻底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穿着那身冰蓝色的礼服，肩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她的脸颊因为情绪的波动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清冷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不容侵犯的领地意识和坦荡的爱意。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里有他。
但他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这份爱里，包含着怎样一种沉默而坚韧的力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个他以为还需要他处处保护的女孩，早已独自一人，为他，也为她自己的爱情，划下过不容退让的底线。
一股混杂着心疼与狂喜的情绪，猛地撞击着他的心脏。
漫长的沉默之后，沈澈终于动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用一种近乎虔诚与珍视的姿态，轻轻捧住了她的脸。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滚烫的温度，几乎能将她小小的脸完全包裹住。他的拇指，在她微微泛红的眼下轻轻摩挲着。
“再说一遍。”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瑶的眼眶有些发热，但她没有躲闪，而是迎着他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
“沈澈，我爱你。”
沈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深沉地锁住她。
“瑶瑶，你听好。”
“嗯……”苏瑶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没有什么‘兄妹’。”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郑重，“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你只是我沈澈爱的女人。”
他说着，低下头吻住了她。他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将她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坚持，连同她整个人都彻底吞噬，刻上自己的印记。
苏瑶被他吻得只能被迫仰起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苏瑶的呼吸都变得紊乱，他才稍稍退开一些，用指腹擦去她唇角一点模糊的水光。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灼热而急促。
“林薇薇错了一件事。”他凝视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哑声说。
“什么？”苏瑶的意识还有些模糊。
“她以为她在挑战我沈澈的妹妹。”沈澈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根本不知道，她从一开始，挑战的就是沈太太。”
“所以，她输定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因为你的身份，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