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牛油烛火在牛皮毡帐内投下斑驳光影，赫连啜半阖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狼首王座的鎏金纹饰。帐外夜风呼啸，裹挟着远处金狼卫操练的呐喊，在寂静的帐内更显清晰。面对赫连啜的发问，黑衣人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目前来看，国师大人只想着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屠龙术，应该是可信的。”
若胡狼儿在此，定会惊得瞳孔骤缩 —— 这沙哑的嗓音，正是曾在金丝雀部设伏，将他推入险境的皇城司冀州区区主何常在。此刻的何常在佝偻着背，黑色劲装裹着单薄身躯，脸上皱纹如刀刻，唯有那双眼睛，仍透着皇城司特有的阴鸷。
赫连啜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对方低垂的头颅，眼尾皱纹因眯眼愈发深邃：“我对你也还是怀疑的，好端端地皇城司区主不干，为何却偏偏投靠到我这边。”
何常在喉结剧烈滚动，像是吞咽下满心苦涩：“大汗猜疑我也是正常，我本是一个无根之人。”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攥紧衣角，“李朝的誉王爷管理皇城司时，我帮着他干了不少脏活，没想到后来他要杀我灭口，我要活下来，就只能投靠大汗你了。”
赫连啜冷笑，声如淬了毒的刀刃：“你们这群朝廷的狗，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被李朝的贵人们炖了吃了。”
“所以说我才来投靠大汗您啊。”何常在把腰深深地弯了下去，抬起头看向赫连啜时脸上满是煞气，“我要向李朝的皇帝证明我自己的实力，而且大汗也需要一条懂得李朝内部情况的狗，我这条老狗最适合不过了，离开了大汗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所以，大汗无需怀疑我的忠诚。”
赫连啜仰头大笑，震得帐顶的牦牛皮流苏簌簌作响：“哈哈，那你说说李朝那个誉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常在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是个极度隐忍极度聪明的疯子，总有一天他会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的。”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声音，“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只等致命一击，他最想要的就是登上那至高无上的龙座。”
“哦？” 赫连啜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挑眉，“那你说说李婉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何常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她是个爱自己哥哥胜过一切的人，老奴曾知道一些线索，说是李朝现在的皇帝其实是她亲生的......”
“这是真的？这也太.....” 赫连啜瞳孔骤缩，猛地坐直身子，王座发出吱呀声响。
何常在面不改色，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曾帮誉王干过无数脏活，金丝雀部李月娥全家是我带人去杀的，她的身份也是我通过渠道告诉莫德利国师的。为了自保，我肯定会搜集一些皇家秘要，或许是誉王发现了我的这些小举动才要杀我的吧。”
赫连啜再次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嗜血的兴奋：“哈哈，你真是一条好狗，有你相助，我北蛮南征至少省了一半力气。”
何常在谄媚地爬到赫连啜脚边，小心翼翼地拂拭着那双沾着草屑的皮靴，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就是大汗的一条老狗，汪，汪，汪......”
赫连啜大笑起来：“哈哈，你真是一条好狗，有你相助，我北蛮南征至少省了一半力气。”
何常在跪在赫连啜身前，细心地为赫连啜拂拭着靴子上的灰尘：“我就是大汗的一条老狗，汪,汪，汪......”
闪烁不定的火光，将赫连啜和何常在的身影映在毡帐的影壁上，赫连啜肆意狂笑，惹得帐外的金狼卫士兵们频频侧目，他们不明白这个来自中原的神秘人物为何能让尊贵的大汗如此开心畅怀。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金丝雀部，胡狼儿正站在达斯齐长老的毡帐内，眉头紧锁。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病榻上的达斯齐长老干瘦如柴，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拉风箱般的声响。
“你犹豫什么，纳达尔首领可是将黛绮丝都许配给了你。” 达斯齐长老挣扎着从病榻上起身，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胡狼儿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眼中满是绝望，声音带着哭腔，“李可敦疯了，她要带着金丝雀部走向毁灭，你救救金丝雀部吧？” 。
胡狼儿轻轻拍了拍老人的后背，示意他躺下，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达斯齐长老，你先好好休息。李月娥不管是和瑟必达成了什么协议，至少她现在给金丝雀部所有人都带来了好处。你看，就连您的部众，如今奴隶数量都比之前多了。你说，谁会愿意站出来反对她和黑熊长老呢？”
达斯齐长老闻言，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苍天大神啊，你救救愚昧的金丝雀部啊，不要让他们的鲜血都为了金狼部而洒流干净。” 老人仰头望着帐顶，眼神空洞，仿佛在向虚无的神明祈求。
“其实，最可怜的是那些奴隶，他们都是被杨大疤瘌卖过来的。” 胡狼儿望向帐外，仿佛又听见了奴隶们的哀嚎。他转过头，直视着达斯齐长老，“长老，我是金丝雀部的驸马，是否也有资格得到些奴隶。”
达斯齐长老一愣，随即了然：“你想救他们？” 他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悲凉，“我没有生病之前，就多次和李可敦她们说过，金丝雀部不需要那么多奴隶，我们的牧民自己也可以放牧牛羊。但是，我被他们嘲笑为傻子，如今，部落里已经没有支持我的长老了。”
胡狼儿沉默片刻，突然发问：“所以说金丝雀部缺少像您这样的智者，现在我想知道，沙哥齐到底在哪里？”
“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见到沙哥齐？” 达斯齐长老猛地坐起，剧烈的动作引发一阵剧烈咳嗽。他喘息着问道，“黛丽儿呢？她不是时不时可以见到沙哥齐吗？”
一旁的护卫阿布中连忙上前搀扶，恭敬回道：“我问过了，黛丽儿这几天一直和李可敦在一起，没有回来过。”
达斯齐长老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上：“那还好，说明少首领至少还活着，只是李可敦不想让他见到你。”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之前沙哥齐谎称要钻黛丽儿的帐篷，借机放走了黛绮丝。后来也不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黛丽儿竟然真的同意了沙哥齐钻她的帐篷，于是，李月娥也乐意促成他们两个，用以缓和与我之间的紧张关系，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黛丽儿一直是我和李月娥中间的传话人，她也说在照顾着沙哥齐。”
“阿布中，你去找下黛丽儿，让她回来一趟。” 达斯齐长老无力地挥了挥手，眼中满是失落，“也不知道李可敦是有什么魔力，竟然让黛丽儿都忘记了她那快病死的阿爸了。”
待阿布中离开，帐内只剩胡狼儿与达斯齐两人。老人犹豫再三，终究忍不住开口：“你是个智慧比大海还要深的智者，现在你能否告诉我救出金丝雀部的方法？”
胡狼儿缓缓摇头。
达斯齐长老眼中的希望瞬间破灭：“真的没有办法吗？真的非要金丝雀部为了金狼部流干最后一滴血吗？”
胡狼儿依旧沉默，只是摇头。
达斯齐长老咬牙，眼中闪过决绝：“这样，只要你能救金丝雀部，金丝雀部将永世为你提供战马，金丝雀部的奴隶将全部被释放。”
胡狼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希望金丝雀部变成什么模样？”
达斯齐长老苦笑着闭上眼，喃喃道：“我只希望金丝雀部的牧民们能在这片草原上开心地放牧，唱歌，没有任何敌人能来袭扰他们。”
胡狼儿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眼神变得阴鸷：“达斯齐长老，你敢赌吗？”
“赌什么？”
“赌你的性命和金丝雀部的未来。”
达斯齐长老瞳孔微缩：“怎么个赌法？”
“我知道有句古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胡狼儿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听黛绮丝说过，北蛮王庭的使者一直就是金丝雀部的贵客，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