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眉那句“你很好奇我的感情经历？”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叶麟轩心里漾开一圈圈紧张的涟漪。
他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脸颊烫得厉害，下意识就想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慌乱地辩解，声音都弱了几分，“就是……随口一问……”
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模样，苏柳眉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没有立刻穷追猛打，而是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仰头，将杯中清冽的液体一饮而尽，线条优美的脖颈在灯光下拉出诱人的弧度。
酒精，似乎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她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目光重新落在叶麟轩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直白的探究。
“林悦，”她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叶麟轩心里咯噔一下：“哪里……奇怪了？”
苏柳眉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茶香与冷冽花调的香气，夹杂着一丝清酒的醇醺，更加清晰地萦绕在叶麟轩鼻尖。
她的目光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缓缓下移，掠过他挺翘的鼻梁，最终，停留在他因为沾了酒液而显得格外水润光泽的唇瓣上。
那个位置，正是那天她进行人工呼吸的地方。
叶麟轩被她看得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被她目光注视的那片肌肤，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你明明看起来……”苏柳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微醺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很柔软，需要人保护。
但在镜头前，又能爆发出那么强大的能量，那么决绝的情感。”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圈，“晕倒在我面前的是你，能在陆衍辰那种气场下毫不逊色的也是你。现在……小心翼翼试探我的，还是你。”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撬开叶麟轩紧紧封闭的内心外壳。
“你到底……”苏柳眉的目光再次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翻滚着困惑、好奇，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被吸引的光芒，“还有多少面，是我没见过的？”
这句话的暗示性太强了！
叶麟轩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是在说“林悦”的多面性，还是……隐隐察觉到了“林悦”表象下的异常？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指甲陷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人……都是多面的吧。”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避开她过于灼人的视线。
他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试图用冰凉的酒液压下心中的躁动：“就像柳眉姐你，在外面是雷厉风行的苏总，现在……不也会好奇下属的感情状况吗？”他试图用调侃反击，掩饰心虚。
苏柳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逗笑了，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笑容冲淡了些许之前的逼人气势，却增添了几分慵懒的媚意。
“伶牙俐齿。”她轻笑，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慢悠悠地给自己倒酒，眼神却依旧锁着他：“那如果我说……我确实没什么经验，那天……也是第一次对人做人工呼吸，你会怎么想？”
轰——！
叶麟轩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她……她真的说出来了！而且是用这样一种近乎直球的方式！
他猛地抬头，撞进她带着醉意、试探和某种破釜沉舟般勇敢的眼神里。
包厢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情愫和暧昧，浓稠得化不开。
他该怎么回答？
承认自己也是初吻，所以扯平了？那不就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之前的试探？
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说“没什么，急救而已”？
就在叶麟轩脑子一团乱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当口，苏柳眉看着他这副彻底懵掉、连耳根都红透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还带着一丝得逞般的狡黠。
她似乎并不急于听到答案，反而享受起了他此刻的慌乱。
她再次举杯，对着他示意，语气恢复了部分平时的慵懒，却又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亲昵：
“看来，我们之间……需要重新定义的事情，不止一件呢。”
叶麟轩的大脑依旧处于宕机状态，苏柳眉那句“需要重新定义的事情，不止一件”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回响。
他看着她带着醉意和狡黠的笑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无所遁形。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暧昧的沉默溺毙时，苏柳眉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目光从他爆红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清亮的酒液中，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借着酒意袒露心迹。
她的声音比刚才低沉柔和了许多，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叹息的语调：
“其实……那天冲上去，除了情况紧急，”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还有一个很私人的原因。”
叶麟轩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她。
苏柳眉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这次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认真，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觉得，初吻……或者说，第一次那样亲密的接触，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对吧？”
叶麟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脏跳得更快了。
“所以我在想……”苏柳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却又无比撼动人心的力量：“与其让一个完全陌生的、可能只是出于职业责任的医护人员来做这件事，那不如……让我来。”
她看着他骤然睁大的眼睛，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自我解嘲又无比坦诚的笑意：
“至少，我们还算熟悉，是合作伙伴，也是……朋友？由我来做的话，或许……那种感觉不会那么糟糕，不会让你觉得，那么重要的‘第一次’，是在一种完全冰冷和陌生的环境下交出去的。”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叶麟轩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她不是仅仅出于急救的本能，而是在那种混乱紧急的情况下，还考虑到了林悦作为“女性”的感受，考虑到了那种亲密接触可能带来的心理冲击。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认为重要的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叶麟轩的头顶，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是震惊，是感动，是一种被珍视的酸涩，还有……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混乱的情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看着苏柳眉，看着她此刻卸下部分盔甲、带着醉意和真诚的模样，只觉得喉咙发紧，鼻子发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之前所有的试探、所有的纠结，在她这番直白而温柔的“解释”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
她把林悦当成了需要呵护的女性朋友，所以“夺走”了那个初吻，只为让它发生在相对不那么“糟糕”的情况下。
可他……他是叶麟轩啊！
巨大的愧疚感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该怎么办？告诉她真相吗？那会毁掉现在的一切，毁掉她这份珍贵的体贴，甚至可能毁掉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的所有联系。
“柳眉姐……”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真的……”
除了道谢，他此刻还能说什么？
苏柳眉看着他眼中明显晃动的水光和那副深受震动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她再次举杯，语气轻松了些，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
“所以，别多想了。就当是……朋友之间帮了个比较特殊的忙。”她眨了眨眼，带着点俏皮：“现在，能安心吃饭了吗？菜都要凉了。”
叶麟轩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却感觉手中的餐具重若千斤。
这顿饭，注定是无法“安心”吃完了。苏柳眉的解释非但没有解开他心中的结，反而将那条名为“暧昧”的线，缠绕得更加紧密，也更加复杂。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而他，在这个由谎言和伪装编织的漩涡里，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