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伍茗和谢知行去了那家熟悉的牛肉面馆。
这次，小杀手十分友好的表示自己也要请对方一次。
“老板，两碗牛肉面，一碗多加肉。”
伍茗学着他上次的样子，对着柜台喊道，然后指了指对面的谢知行。
“他的那碗加肉。”
李叔在柜台后笑呵呵地应了一声。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就被端了上来。
这一次，那座“肉山”堆在了谢知行的碗里。
少年看着碗里几乎要溢出来的牛肉，又看了看对面碗里只有寥寥几片肉的伍茗，眉头皱了一下。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半的牛肉，准备拨到伍茗的碗里。
“不用。”
伍茗用筷子挡住了他的动作，很认真地解释：“请客的人，要让被请的人吃得好。”
这是她在某个App的社区论坛里新学到的知识，一个Id为“社会人老王”的用户分享的“饭局礼仪二十四条”里有写。
一边说着，少女还把买的柠檬水往他那里推了推。
“……我不喜欢吃太多。”
少年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他低头喝了口柠檬水。
“哦，你是小鸟胃吗？”
伍茗认真的问。
“咳、咳咳……”
那口柠檬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谢知行的肩膀因咳嗽而轻微耸动，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脸上带着一点无奈。
“你是哪里学来的词？”
“网上。”
“少看一点互联网。”
“好的，所以你是小鸟胃吗？”
“……”
最终，这场关于“小鸟胃”的讨论在谢知行略带求饶的眼神中止住，他闷着头一股脑地吃面了。
但伍茗吃的总是比他快。
搞定之后，少女放下碗，双手端起那杯冰柠檬水，一边小口地喝着。
一边静静地看着对面还在和那座“肉山”奋斗的谢知行。
谢知行不知为何，感到十分紧张。
他咽下一口肉，拿起一旁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看似不经意的与伍茗对视了一下。
……她很喜欢盯着他看吗？
谢知行生硬地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最终还是没忍住：“你为什么总看着我？”
少女平静的回答。
“你很好看，就像风景一样。
她还补充了一句：“很顺眼，看着可以舒缓心情。”
谢知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本能的反驳：“我不好看。”
过去十九年，谢知行听过无数种评价。
“阴沉”、“怪胎”、“拖油瓶”、“谢家的耻辱”。
少年习惯了这些，像习惯了呼吸一样。
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煞风景的、肮脏的划痕。
“不，你好看。”
伍茗简单的回答。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接着，她直接靠近，将谢知行的眼镜单手摘了下来。
视野突然变得清晰，又因距离太近而模糊。
少年能感觉到她微凉的指尖擦过自己鼻梁时带起的、几乎不存在的触感。
失去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一对很干净的眸子，瞳孔的颜色是深褐色，因为长期埋首于书本而带着疲惫。
睫毛很长，在眼睛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状态下，轻轻颤动着。
“……你拿我眼镜做什么？”
谢知行的身体僵着，维持着前一秒的姿势没有动。
伍茗没有回答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就对着对方拍了几张，接着才把眼镜还给他。
谢知行不自然地戴上，他抿了抿唇：“你……”
“你看看。”
伍茗将手里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手机屏幕上，是谢知行自己的脸。
没有眼镜，额发有些乱，眼神因为突如其来的镜头而带着错愕，背景是面馆模糊的墙壁。
照片的构图很随意，光线也一般，但恰好捕捉到了他卸下所有防备的那一瞬间。
谢知行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随后，少年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一层薄红从耳廓一直蔓延到脖颈。
他猛地将手机推了回去，动作幅度有些大，差点打翻桌上的醋瓶。
“……你……删掉。”
他的视线没有看她，而是落在了桌角的水渍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为什么？”
伍茗问。
她不太明白，明明拍得很好，比她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明星照片要顺眼。
谢知行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为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感觉。
“……留着它没有用。”
“哦。”
伍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她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点开了相册，选中那几张照片，点击了删除。
“删好了。”她说。
谢知行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重新拿起筷子，低着头，机械地将碗里剩下的牛肉和面条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
“你的脸刚刚为什么这么红？”
伍茗的声音再次响起。
“……热的。”
少女微微皱眉。
她并没有感觉到热……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体比一般人更特殊一些？
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发生。
想明白后，小杀手十分贴心的发问：“空调不够大吗？”
谢知行摇了摇头，他的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色：“……我只是在吃面，有点烫。”
少年垂下眼，不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解决碗中食物的速度。
一顿午饭在一种奇异的、交织着尴尬与沉默的气氛中结束了。
伍茗付了钱。
这顿饭花了五十六块，她现在的全身家当还剩下四百多。
两人走出面馆，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落在旧城区的街道上。
“我送你回宿舍。”
谢知行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只是不知为何，望着前方不远处那个字迹模糊的路牌上。
“嗯。”
伍茗也瞥了眼路牌，跟在他身后半步，手里还握着那杯剩下小半的柠檬水。
两人并肩走着，穿过那条新与旧的分界线，重新回到启穹学院那片宽阔得有些不真实的校园大道上。
“明天就是选课日了，你作为大一，第一学年会有固定课程，其他的选修课可以跟我选类似的。”
小杀手点头。
“好。”
谢知行见她答应得干脆，又多补充了几句。
“……系统很复杂，你第一次用可能会不习惯。”
“明天上午，我帮你选。”
“嗯。”
伍茗没有意见。
聊着聊着选课的事情，少女想到了什么。
她平静的使用某个网上的词汇：“你觉得我们学校，谁是‘人上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