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茗停下脚步，转过身。
包厢的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轻轻带上，“咔哒”一声，隔绝了外面走廊上隐约的交谈声。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
谢薇雪靠在沙发上，没有看她。
女人的视线落在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上，那些光点在她的瞳孔里拉长，又碎裂。
“坐下。”
伍茗依言走回去，重新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下。
沙发再次陷落。
她卫衣口袋里的阿幸似乎感受到了动静，爪子轻轻动了一下，但没有探出头。
它刚刚一直都在睡觉。
“……”
周围一时之间很安静。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伍茗眨了眨眼。
……这个问题是怎么出现的？
见她不说话，谢薇雪好像自己给自己了一个答案，抓起桌上的酒，又灌了一口。
“……呵……不说那个。”
谢薇雪重重的放下酒杯。
“学校里在F级里风靡的【A】，你知不知道？”
伍茗点头。
“知道。”
她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
“就这？”
“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
对方看了她一眼，然后补充了一句。
“可以。”
谢薇雪：“……”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
“我问的是，你对这人了解多少！”
伍茗想了想。
她对自己很了解。
可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谢薇雪就烦躁的坐了起来。
“算了，我不管那个【A】是谁……”
“我只知道，因为这个家伙，谢知行那个废物现在都敢骑到我头上来了！”
本身，谢薇雪是打算在这几天一个个去“拜访”下支持谢知行的基本盘……也就是那群E级的学生的。
但最近，c区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刚要有所动作，就被林书雅拦了下来。
女人的语气是罕见的冰冷：“薇雪，不要去动那些E级的人。”
谢薇雪抓起旁边的一个丝绒抱枕，狠狠地砸到了对面的空沙发上。
“凭什么啊！”
她的声音含着一点鼻音，眼眶有些发红。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
“凭什么所有人都帮着他？！”
“……”
女人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她身上。
“伍茗，你不是能打吗？”
她往前凑了凑。
“我给你钱，比今晚给你的多十倍，一百倍……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你去……把他给我废了，怎么样都好……”
“废了”这个词，伍茗很熟悉。
在她的职业生涯里，这意味着打断四肢，或者破坏某个关键器官，使其丧失某种功能。
价格通常根据目标的安保等级和“废”的程度来定。
但谢知行是她的朋友。
“我不能。”
伍茗说。
“不能？呵…只是给的不够多而已。”
谢薇雪往前倾了倾身体。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酒香与香水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味道。
“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我不接。”
谢薇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她靠回沙发上，拿起手机，手指有些不稳地在屏幕上点着。
几秒后，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伍茗。
那是一个银行App的转账界面，收款人信息是空的，但在金额那一栏，填着一串很长的数字。
“现在，我就可以转给你。”
伍茗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
很多。
可以在A市买房了。
谢知行的命，与这么多的钱，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小杀手认真的回忆了一下。
他一开始教她怎么使用手机，教她点外卖，去吃牛肉面……
答案显而易见。
——“我不接，他是朋友。”
伍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你需要别的服务吗？”
谢薇雪忽然笑了一声。
她伸手，拿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香槟，试图拧开，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女人烦躁地把酒瓶扔回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香槟：“过来，帮我打开！”
伍茗听话的拿起桌上的香槟。
她看了一眼瓶口的铁丝网和锡箔纸。
“快点。”谢薇雪催促。
少女的拇指按住软木塞，另一只手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了铁丝的扭结，然后将其取下。
接着，她一只手握住瓶身，另一只手缓缓转动软木塞。
“砰”的一声轻响。
白色的气雾冒出，一股清新的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伍茗拿起桌上一个干净的香槟杯，将金黄色的酒液倒了进去，气泡在杯壁上欢快地升腾。
她把酒杯推到谢薇雪面前。
谢薇雪看着那杯酒，没有立刻去拿。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端起杯子，仰头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空杯子被放回桌上。
“再倒。”
伍茗拿起酒瓶，又给她倒了一杯。
谢薇雪再次喝光。
如此往复了三四次，那瓶香槟很快就见了底。
“我妈说……林书雅很能干。”
“让我多跟她学学。”
女人此时的脸颊更红了，眼神也有些涣散。
“学什么？学她像个机器人一样，每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吗？”
她笑了一声。
“……她看我的眼神，就跟我爸看我的眼神一样。”
“像在看一个……很麻烦的东西。”
伍茗安静地听着。
“我讨厌她，你知道吗？我也讨厌林浩。”
“他很烦人。”
“所有人都很烦人。”
“我妈也是……她只会说，薇雪，你要争气。”
谢薇雪靠在沙发上，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薇雪，你不能让那个私生子比下去……”
“薇雪，我是为了你好。”
“……她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到底……到底有谁能……”
就在此时，伍茗卫衣的口袋里，一个小小的黑色脑袋探了出来。
阿幸睡醒了。
它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嘴细小的牙齿，然后用它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谢薇雪此时正要转头，命令对方再去做些什么——她的视线被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吸引了。
女人的声音一时顿住了。
“这是……什么？”
伍茗伸出手，把阿幸从口袋里捞了出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猫。”
阿幸在她腿上站稳，抖了抖毛，然后抬起头，冲着谢薇雪轻轻地“喵”了一声。
谢薇雪看着那只通体漆黑，只有眼睛是明亮绿色的小猫。
酒精似乎让她的大脑运转变得迟缓而奇特。
她盯着阿幸看了很久。
“……它长得真丑。”
她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