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陷入了一个又一个人际关系的旋涡。与秋英的误会尚未解开,又被林牧之步步紧逼,产生龃龉。无力感如影随形,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困在其中。我想挣脱,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
这天,我躲到图书馆的角落里,试图逃避到书中。林牧之却不知何时找了过来。他站在阅览室门口,脸色阴沉,眼神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冷意。我瞄一眼窗外,乌云低垂,一场秋雨似乎即将来临,不由叹了口气,走到门口。
你为什么就是油盐不进呢!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引得旁边的同学纷纷侧目。
我平复着胸中的潮汐:我有权利说吧?
早知道这样,你当初就不该加入共振俱乐部!他的怒吼像一记闷雷,砸碎了图书馆的寂静。
本来也不是我主动要来的。我轻声反驳,想起他们极力邀请我加入的模样。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索,林牧之突然爆发了。他用不带脏字的恶毒言语将我羞辱得体无完肤。在他口中,我成了俗气、肤浅、刻薄、无能、敏感、懦弱的代名词……总之,一无是处。他的话像利刃般刺入我的心脏,每一句都让我感到窒息。
我紧紧咬着下唇,用痛感分散伤心,坚决不让自己哭出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周围的同学都低着头,假装没有听见这场争执,但我能感受到他们投来的同情目光。
林牧之气急败坏地离开后,我才终于松开牙关,任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图书馆里安静得可怕,我捂着嘴,快步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平时十几步路就走完的过道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着头往宿舍走,视线被泪水模糊得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秋风吹落满树黄叶,在我脚边打着旋,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路过的学生好奇地打量着我,但我已经无暇顾及他们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停在我面前。肖景明从车上下来,俯身关切地看着我。
怎么了?他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没什么……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红肿的双眼,声音却哽咽得不成样子。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我请你。他推着自行车,与我并肩走着。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我们只是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偶遇。
不……不用了。我别过脸,加快脚步。
你不想被大家围观吧?他小声提醒我,我找个有包厢的地方,等你情绪好点我们再吃饭。走,上车。
我可以走路。我固执地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你躲在我身后,大家就看不到你在哭了,而且会快很多。
肖景明的话音未落,我就坐上他的后座,将头深深埋下。他嘱咐我坐稳。随后,我只感到风刮过脸庞,感到淡淡的草木香气,感到忽远忽近的暖意,心安定下来。他的后背很宽,挡住了前方的视线,也暂时挡住了那些伤人的话语。自行车在校园小道上平稳地行驶,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在风中飘散。
下车时,泪水已经风干了。他带我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确实有个安静的包厢。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我们,还特意为我们拉上了包厢的帘子。
在包厢里,我筋疲力尽地说出刚才发生的事情。肖景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林牧之这家伙越来越偏执了!听完前因后果,他叹了口气,其实你不用这么伤心,他的话越伤人,说明他自己越痛苦。共振俱乐部就像是他的生命,他想把它交给你,却被你一次次拒绝,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你就当他是个疯子吧。
肖景明让我尽量不要用正常的思维去回忆林牧之的辱骂。他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告诉我专心吃饭。热腾腾的饭菜下肚,确实让我感觉好受了些。糖醋里脊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暂时冲淡了心中的苦涩。
饭后,肖景明让李舒去跟林牧之交涉,我虽然感激,但并不指望会有什么结果。我知道林牧之的固执,就像知道他此刻的痛苦一样真切。
傍晚,共振俱乐部还有第二次招新,时间到了,我却依然窝在宿舍里,迟迟没有动身。手机屏幕亮起,是肖景明的消息。
怎么还不来呢,大家都在等你,来了很多新会员呢。
我没有动力了。我整个人瘫在床上,连打字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那颗大心脏还没修复呢。快来吧,很多人是为你而来的。
我不知道肖景明的话有几分真假,但他似乎总有一种魔力,能轻易把我召唤出门。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到达招新现场时,掌声雷动,大家的热情瞬间将我包围。害怕自己再落泪,我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挥手和大家打招呼。新会员们期待的眼神让我不得不强打精神。
就在我和新会员互动时,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停地震动,仿佛在提醒我,那些未解的烦恼并未远离。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理会,继续投入到眼前的事情中。
孙艺兴接着介绍共振俱乐部的历次活动,我才有时间打开手机看,果然,屏幕上充斥着一条条言语恶劣的短信,全部来自林牧之。最后一条短信是让我滚出教学楼,把话说清楚。
我强忍着内心的翻涌,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教室,直到拐进一个无人的角落,才终于伏在墙角痛哭起来。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晚风带着凉意吹进来,让我打了个寒颤,却比不上心里的寒意。
又怎么了?肖景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此刻他的出现让我既感激又羞愧。
我默不作声,只是将屏幕尚未熄灭的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手机,目光在屏幕上快速扫过,眉头越皱越紧。过了一会儿,他声音沉沉,嘱咐我:你要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我去找他。
你去了只会火上浇油。
不会的,放心吧。
晚些时候吧。我抹了把眼泪,转身倚着墙。反正他也见过我狼狈的哭相,无所谓啦。
肖景明在我身边站了会,便离开了。不多时,他背着我和他的包折回来。
我们走吧。
去哪里?我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我搬家还没收拾完,宿舍一团乱,你帮我收拾一下怎么样?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还在哭呢!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哭也不影响啊,边哭边收拾,还挺有氛围感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你变态啊!我忍不住破涕为笑,虽然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但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上扬。
走啊!收拾好了,我在新房给你炖鸡汤喝。
就这样,肖景明连哄带骗把我领回宿舍当“田螺姑娘”,而我暂时忘记了自己伤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