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回春符的效果正缓慢而持续地修复着依萍的伤口。
背上的疼痛从尖锐的刺痛变成了钝痛。
高热也慢慢消退,虽然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但至少头脑不再像灌了铅那样昏沉。
陆依萍试着动了动手指,又轻轻转了转脚踝。
动作很慢,但能感觉到身体在恢复掌控。
傅文佩还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陆依萍没仔细听,那些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纱,模糊不清。
但左不过,还是陆家、李副官家那堆破烂事。
或者又听了哪家哪户的难处,让她那点儿圣母心,忍不住又开始泛滥,觉得不帮一把自己良心都过不去了。
她在心里默默盘点自己现在能用的东西。
空间里囤的物资够她吃穿用度几百年。
灵泉能强身健体、加速愈合,配合回春丹,这身伤顷刻就能治好。
但她得离开傅文佩后,才能彻底治好身上的伤。
枪支弹药也有,有些东西囤了,虽然当时看似用不上,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这不,现在有用武之地了。
积分也有不少,需要的时候,可以兑换在这个时代用得上的技能……
……
正想着,大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文佩?文佩在家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有些年纪了。
傅文佩赶紧起身去开门。
陆依萍侧耳听着,是隔壁的张婶,来询问文佩还接不接洗衣服的零活。
这张婶儿也是一片好意,昨天原主被打的一身伤,跌跌撞撞回来时,她刚好看到了。
当场就催傅文佩把人送医院或者诊所先治伤。
等伤好了,再去找陆振华那个老畜生算账。
张婶儿打心底是一万个看不上傅文佩的做派,除了会哭哭啼啼什么也不会。
要不是看着原主依萍是个可怜的好孩子,她也不会在接到洗衣服的零活时拉上傅文佩。
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张婶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家依萍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好点了,刚醒了喝了水。”
傅文佩的声音里带着惯常的愁苦。
“哎哟,真是造了大孽哟。”
张婶一拍大腿,气不打一处来:“要我说,文佩,你就该冲到陆家去,找那个老畜生狠狠闹一场。
这可是亲闺女啊,都能下这么重的手,这心是石头做的吗?简直畜生不如。”
“别说了张婶,老爷、老爷也有他的难处……”
“你啊,就是太软弱了,依萍那可是你的亲闺女,你就不顾惜她半点?”
张婶气得声音陡然升高:“依萍多好的孩子,每月去那边讨钱,受了多少气。
我看你就是糊涂,自己吃糠咽菜,还总接济别人……”
“张婶……”
傅文佩急急打断她,大概是怕屋里的陆依萍听见。
张婶又叮嘱她,依萍那身伤,还是得送医院治一治。
傅文佩打了个哈哈,就是半句不提送医院。
张婶儿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离开了。
傅文佩关上门,走回床边,看见陆依萍睁着眼,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是隔壁张婶,人挺好的,就是嘴快……”
陆依萍没接话,只是看着她。
傅文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拢了拢鬓边的头发,岔开话题。
“你再睡会儿,妈去熬点粥。家里还有点米,给你熬稠点。”
她说着,转身去了外间那个兼做厨房的角落。
很快传来淘米的声音,和轻微的叹气。
陆依萍重新闭上眼。
粥很快就熬好了,米香飘进里屋。
傅文佩端了一碗过来,是白米粥,熬得挺稠,大概是家里仅存的一点好东西了。
“来,趁热喝点儿粥。
粥很烫,傅文佩吹凉了才送到她嘴边。
动作很小心,眼神里带着担忧。
陆依萍别过头,一声不吭,不想吃她熬的粥。
傅文佩这人心是真狠。
连邻居都看不过眼,催她赶紧把孩子送医院治治伤。
她倒好,装聋作哑的本事一流。
跑去熬了一碗白粥?
就好像喝了她这碗白粥,自己背上皮开肉绽的鞭伤就能不药而愈似的。
这是把她当白粥姐一样糊弄了是吧?
她可没有白粥姐那么贱骨头,一碗白粥就能让她感动了。
呸,要不是因为背后的伤不敢动,她非得把碗扣在傅文佩脸上让她清醒清醒。
原主每次从陆家受尽委屈回来,她都只会说“忍忍”。
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反正去讨钱挨骂的是女儿,不是她。
她只管躲在后面,心安理得地当她的好人。
只有最无能的人,才会靠着讨好旁人来证明自己被需要,维系那点可怜的价值。
原主的一生,就是被傅文佩这个懦弱、自私又无能的母亲,用温柔的枷锁活活捆死的。
可如今,她是陆依萍。
只要她没道德,就没人能用那两个字来绑架她。
傅文佩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妈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都是妈没用……”
“你是挺没用的。”
傅文佩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捅了一刀,手里的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捂着心口,身子晃了晃,那模样凄楚可怜到了极点。
只可惜,会为这模样心疼的原主已经不在了。
陆依萍静静看着她表演,要不是有伤在身,简直想给她鼓掌。
看看这教科书级别的演技。
眼圈说红就红,眼泪要掉不掉,悬在睫毛上颤巍巍的。
啧啧,后世那些小花真该来学学,什么才叫我见犹怜,演得可真像。
陆依萍闭上了眼睛。
哪怕睡不着,她也不愿再睁眼看傅文佩那张愁苦的脸。
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路。
等伤好了,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这儿。
这破屋子能不能住人还是其次,主要是她一睁眼看见傅文佩那张脸,她就忍不住想骂人。
听见她哭哭啼啼,依萍就得在心里不断地默念戒急用忍才能勉强压住给她一耳光的冲动。
这世界太癫狂,她得赶紧找个清净地方,把身体养好。
法租界不错,那儿安全,也清净。
先租个离陆家远远的房子,安顿下来,再慢慢打算以后的事。
至于傅文佩……
陆依萍想起任务里“不再被亲情绑架”的要求。
默默在盘算,到底是许愿人亲妈,真让她死了,万一许愿人给差评就不好了。
那就干脆把她送回到陆振华身边去。
既然她句句都是那老登,那就回去当牛做马地伺候他好了。
相信有黑豹子在跟前,她往后也就想不起自己这个不贴心的女儿了。
至于陆振华那个老逼登……
陆依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断绝关系是肯定的,但在那之前,有些账得算清楚。
不是为了讨什么公道,这世道本就没有公道可言。
而是为了替原主,也替现在的自己,出一口恶气。
她轻轻摩挲着左手腕上的新月印记。
这顿打,不能白挨,这罪,不能白受。
王雪琴,先撩者贱。
既然是你先出的手,那就别怪姑奶奶心狠,一棒子把你打死。
……
陆依萍睡了一觉,再睁眼时,感觉身上的痛楚似乎轻了些。
傅文佩见她醒了,立刻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老生常谈。
劝她别太犟,要跟陆振华低头,要孝顺,不能惹他生气。
依萍越听越烦,冰冷的眼神扫过傅文佩的脸:“你烦不烦啊?”
傅文佩正沉浸在自己的哀戚里,被这话说得一怔,茫然地看向她。
陆依萍忍着喉咙的痛楚,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确保傅文佩能听清每一个字。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去找陆振华要一分钱,更不可能去求他原谅,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
傅文佩脸上的悲伤和担忧像劣质的面具一样僵住,然后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