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尼和罗格在与这些公司精锐的交火中,彻底陷入了被动。对方的火力精准而刁钻,子弹如同长了眼睛般封锁了他们每一个可能的射击窗口与撤退路线,密集的弹雨压得他们几乎抬不起头。
酒吧内的桌椅、装饰在狂暴的金属洪流中碎裂飞溅。若不是来生酒吧里的常驻佣兵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悍勇的血性拼死抵抗,勉强维持着防线,恐怕在第一波突袭中,强尼这具崭新的身体就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
强尼在确认这伙不速之客是冲着自己来的瞬间,立刻用脑内通讯接通了奥特。“奥特!喊人!在来生,有公司狗在搞事!”
“收到,支援已通知。”奥特的声音冷静依旧,但语速稍快,“注意,强尼,这些人是精锐,他们有备而来,主动切断了对外网络接口,形成了局部封闭网。我的大部分入侵手段被屏蔽,能做的有限。现在,跟着我的指示行动。”
“我草,我就知道!”强尼怒骂一声,心底一沉。
几乎在同时,奥特那庞大无形的数据流已奔涌而出,如同水银泻地,迅速占据了附近所有未被屏蔽或防护稍弱的计算单元,并趁乱强行接入了所有正在抵抗的来生佣兵的脑机接口。在佣兵们下意识想要关闭外部连接之前,海量的战场分析数据已被强行塞入他们的意识。
刹那间,每个人的视觉界面上都浮现出清晰的战术投影——公司枪手下一步的射击弹道预测、手雷投掷后的反弹轨迹与爆炸覆盖范围、最佳反击位置与移动路线……甚至连对方意图启动克伦齐科夫或斯安威斯坦义体的微小前兆,都被奥特精准捕捉并提前预警。
虽然来生佣兵们完全不知道这个神通广大的黑客是何方神圣,但生死关头,有人帮忙总好过孤军奋战。一种战场上的默契迅速达成,没人在这时候追究信息来源,而是毫不犹豫地利用起这宝贵的情报优势,开始向公司精锐发起有组织的反击。
公司方面的攻势顿时为之一滞。然而,想要反推甚至击败他们,依旧是痴人说梦。这些公司精锐虽然失去了外部网络支援,但他们自身搭载的先进脑机和远超寻常佣兵的顶级战斗义体,让他们在个人能力和小组配合上依旧占据着绝对上风。战场陷入了残酷的焦灼。
但这短暂的僵持对强尼和罗格来说已经足够。来生酒吧毕竟处于天堂公司的势力影响范围内,只要再坚持片刻,援军必到。可就在这个关头,奥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来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心脏冻结的消息。
“强尼,你们必须立刻突围。他们携带了一个‘大家伙’。”
“大家伙?”
“是电磁炸弹,Amb-15型。”
“艹!”强尼忍不住爆了粗口,他认得这老玩意。十五千克的重量让它能被单兵携带并投送至任何顽固的防御点,是不折不扣的清场利器,专为摧毁电子设备和屠杀掩体后的生命而设计。“他妈的不是说好了,夜之城禁止出现这种军用级装备吗?!”
“显然,有人单方面撕毁了禁令。”奥特的回应冰冷而现实。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抵抗的佣兵间蔓延——奥特同样将这条致命警告发送给了他们。面对公司精锐的疯狂围攻,仅靠强尼和罗格两人,绝无可能独自杀出一条血路。
“罗格!”强尼借着换弹的间隙,扭头看向身旁的女王,语速极快,“这他妈是你的地盘!有没有后手?后门?通风管道?任何能通到外面的、隐蔽的路线!”
“有!”罗格一边用精准的点射压制试图靠近的敌人,一边急促回应,“但那边肯定也不安全,他们百分之百在那里布置了人手。一旦我们打开通道却没能冲出去,就会被前后夹击,死路一条!”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再待下去,等那颗炸弹丢进来,咱们全都得变成烤焦的电路板!”
听到这话,罗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她猛地拉过强尼,躲进一个相对坚固的拐角,迅速用现场找到的线和武器制作了一个简陋的延迟射击装置,将两把枪固定在拐角,营造出他们仍在此处坚守的假象。
随后,在罗格的带领下,两人沿着一条隐蔽的通道,七拐八绕地来到了来生酒吧深处一个堆满杂物的仓库。罗格奋力推开几个沉重的板条箱,露出了后面一扇锈迹斑斑、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金属门。
“希望这个五十年没动过的老家伙还能用。”
罗格低语一声,按下了旁边一个几乎被灰尘覆盖的开关,同时敏捷地闪身贴墙,规避可能袭来的正面火力。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这扇尘封已久的逃生门,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开始向外开启。
门刚开一道缝,迎接他们的不是自由的空气,而是泼洒进来的致命弹雨!密集的子弹打在门框和内部墙壁上,溅起一连串的火花。幸亏罗格和强尼提前躲闪,才没被这波扫射打成筛子。几乎同时,奥特已将门外袭击者的位置、数量以及掩体分布图清晰地投射到两人的视觉界面上。
罗格和强尼立刻依仗地形还击,出其不意的子弹放倒了几个冒进的公司士兵,但剩余的人反应极快,立刻缩回掩体后方,凭借火力优势,死死封锁住门口,显然打定了主意要将他们困死在仓库里。
强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战术意图。他回头看向罗格,语气决绝:“我身上有斯安威斯坦!等我启动冲出去,你火力掩护我!”
“但你还没完全适应这个义体!它的副作用……”罗格担忧地反驳,她深知这种军用级义体对神经的巨大负荷。
“顾不了那么多了!”强尼何尝不心虚,这义体他最多算勉强会用,远未到熟练驾驭的程度,但眼下已是绝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其他佣兵传授的经验,试图让躁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将精神集中在额前的接口。神经触须与义体连接,冰冷的触感蔓延开来。
启动!
刹那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枪口闪烁的火光拖曳出长长的轨迹,飞射的子弹如同陷入粘稠的琥珀,尖锐的噪音也拉长成沉闷的低鸣。强尼不敢有丝毫耽搁,娇小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迎着几乎凝滞的弹幕冲了出去。
她利用这宝贵的加速时间,险之又险地穿过火力网,迂回到了公司士兵的侧翼死角。紧接着,她举枪瞄准那些在“慢动作”中艰难移动的背影。考虑到对方很可能也装备了克伦齐科夫,为确保击杀,她没有选择爆头,而是对准每个目标的后心要害连续扣动扳机。
就在她以为已经顺利解决掉门口的所有敌人,准备招呼罗格跟上时,一股冰冷的危机感骤然从侧面袭来!一道银亮的刀光,以只比她稍慢一线的速度,撕裂了缓慢的时间流,直劈她的脖颈!
强尼吓得魂飞魄散,全靠本能一个狼狈的侧滚翻,勉强避开了这致命的斩击。公司小队中果然也有斯安威斯坦的使用者!在他启动义体的瞬间,对方也毫不犹豫地开启了反制。
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因为强尼的斯安威斯坦率先启动,她的加速时间注定会比对方更早结束!一旦她从这种超速状态中脱离,面对一个仍处于“子弹时间”的敌人,将毫无还手之力,如同待宰的羔羊。
而最致命的是,她身后的罗格见强尼得手,已经毫不犹豫地脱离掩体,试图跟进协同。如果强尼不能立刻解决眼前这个同样处于超速状态的敌人,那么当罗格完全暴露在门口时,公司士兵的子弹将轻而易举地将她撕碎。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强尼拼尽全部意志力思考,大脑却一片空白,找不到任何破局之法。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冰冷的刀光再次扬起,以超越她反应极限的速度,朝着她纤细的脖颈横斩而来!
然而,预想中喉管被割开的剧痛并未传来。那锐利的刀光在触及她皮肤的前一瞬,竟硬生生顿住。随即,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大力量从侧面狠狠撞在她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
一只穿着战斗靴的脚粗暴地踩在她的背上,将她牢牢压制在地。那名启动斯安威斯坦的公司精锐俯下身,仔细辨别了一下强尼的脸,随即通过内部通讯冷冰冰地汇报:
“目标确认,压制完成。是荒坂赖宣身边那个银发少女。”
“任务完成,立刻撤退。天堂公司的快速反应部队快到了。”
压制着强尼的士兵闻言,毫不留情地一记重拳砸在强尼的后颈。剧烈的震荡和疼痛让她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趁此机会,士兵利落地用特制的磁力捆绑带将她的双臂死死反剪在身后。
这群公司精锐行动果决,目的明确。他们甚至没有去理会不远处同样中弹倒地、生死不明的罗格,如同来时一般迅捷,带着被俘的强尼,迅速消失在通往预设撤离点的通道尽头。
随着他们的离开,那颗被安置在酒吧核心区域的Amb-15型电磁炸弹,开始了无声的最终倒计时。公司士兵们边退边打,竭力将试图追击的佣兵堵死在建筑内部。
几秒钟后。
一声沉闷而非凡的巨响,从酒吧深处轰然爆发。并非传统爆炸的火焰与冲击,而是一道无形的、毁灭性的电磁脉冲如同狂暴的巨浪,瞬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所有的灯光在同一刹那熄灭,所有的电子设备屏幕炸裂、冒出青烟,依靠义体行动的佣兵如同断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
轰——!!!
来生酒吧,这座夜之城佣兵圣地的地下堡垒,在连绵的爆炸与冲天而起的烈焰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上层建筑如同被抽去骨架般轰然塌陷,将无数的传奇、野心与生命,一同埋葬在了灼热的瓦砾与扭曲的钢铁之下。
除了极少数运气好到极点,或者恰好处于电磁脉冲阴影区以及边缘位置的佣兵得以侥幸生还外,大部分当时在酒吧内的人,无论是叱咤风云的老兵,还是初出茅庐的新手,都在这场精心策划的袭击中,与来生酒吧一同化为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