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少钱？”
陈青放下玉勺，声音有些发干。
“一千万啊，怎么了？”燕三剔着牙，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你，你是说，我们这一顿饭吃、吃了一千万天衍币？”陈青的嘴唇瞬间没了血色，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这相当于一亿，一亿极品灵石啊！”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一脸无所谓的家伙，尽管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但一种想要扑上去狠狠掐死对方的冲动却怎么也按捺不住。
“九转蕴神宴很贵的。”
燕三仿佛才想起什么，慢悠悠地补充道，“先前那通体舒泰的‘蕴神指’按摩，也是要单算的。那两位仙子可是专门修习了《柔云诀》的指法大家，请动一位，十五万一刻。”
“咱们两位，按了足足一个时辰，你自己算算？”
陈青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又不用你掏灵石，大道漫漫，不对自己好点，难不成留着身家下辈子用？”燕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扬声喊道：“结账！”
他随手弹出一张暗金色、边缘镌刻着流云纹路的玉卡，轻飘飘地落在那管事恭敬捧来的玉盘上。
光芒一闪，账目结清，宛若清风拂面。
燕三拍拍屁股，潇洒地起身便走，仿佛刚才花的只是几枚零碎灵石。
陈青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玉碟中残留的、依旧散发着莹莹宝光的残羹，喉结滚动了一下，用了莫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折返回去把那盘子舔干净。
即便他储物戒里堆积着如山的极品灵石、瓶瓶罐罐的丹药、乃至几部足以引起大规模争夺的功法传承。
可每次和燕三这家伙一比，他都会深深地怀疑人生，觉得自己简直穷得应该去天衍城最繁华的街口，找个角落摆个碗乞讨。
“唉，道心受创了。”
陈青揉着眉心，努力安抚自己那颗因巨额消费而震颤的小心灵，可脑海中那雪貂裘的柔软触感、安神香的缱绻、以及灵食直抵神魂的温润滋养，依旧挥之不去。
他强行将这些奢靡的念头压下，半是感慨半是试探地看向身旁的燕三：“燕兄，我真得叫你一声燕兄了，你这身家，说你是搬空了天衍城的秘藏宝库，我都信。”
“额...。”
陈青敏锐地察觉到燕三面色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只见他挣扎了片刻，随即凑近过来，压低声音，贼兮兮地道：“我把你当真兄弟，不想骗你。但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能外传！”
“我其实只搬空了外围的，里面我也进不去。”
“你你你，真能？”
“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陈青差点把“能不能带我一个”脱口而出，硬生生憋了回去，转而用惊奇无比的目光上下审视着燕三，好像第一天认识他。
他愈发觉得燕三本身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宝藏。
明明修为低微，实战能力堪忧，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许多归一境、乃至天人境大能都束手无策的事情。
“咳，别问了。”燕三摆了摆手，神色略显尴尬。
“我们奇门一脉的修行路数，和你们这些正统修士截然不同。
你觉得匪夷所思，实属正常。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怅惘。
“我师父他老人家把我丢在下界历练，纯粹是因为我在上界惹了点麻烦，他嫌我逃命的功夫还没学到家，怕我被人一巴掌拍死。”
他撇撇嘴，语气变得不屑，“这等偏远之地的所谓宝库，我燕三爷还真瞧不上眼。”
“想当年，我可是跟着师父敢对...”
话说到关键处，燕三猛地刹住，极其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几分后怕和悻悻然，“咳，师父严令禁止我提这事，算了算了。”
“明白，明白。”陈青立刻点头，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在他此刻的认知里，燕三那位神秘莫测的师父，其形象和高度已然与他识海沉睡的那位强大存在画上了等号。
这是何等的风采？
妥妥的奇门隐世大佬啊！
“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牛，只要我们这一脉想跑，天上地下，寰宇诸界，没人能抓得住！”
“除了你。”
出于严谨以及对陈青某些诡异手段的深刻记忆，燕三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不甘和服气。
“汪！汪！汪！”
两人刚临近所住院落，一阵底气十足、洪亮异常的狗叫声陡然划破了宁静。
刚才还一脸“老子遁术天下第一”的燕三，闻声瞬间脸色大变，周身毛孔猛地一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呼道：“不好，有危险！”
“陈兄，风紧扯呼，告辞。”
这一次，陈青瞪大了眼睛，总算看清了燕三是如何跑路的。
那根本不是寻常的身法或遁术，更像是一种近乎耍赖的“消失”。
他并非“走”或“飞”，而是整个人的存在感骤然模糊，就像世界这个大人稍微没盯紧顽童，就被他抓住了一丝规则的空隙，“遛”出了现实的束缚，眨眼间没了踪影，连一丝灵气波动都未曾留下。
“缩地成寸？不对，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陈青站在原地，心中满是惊愕与好奇，忍不住向识海中的虞玉请教。
“一种近乎‘道’的规避之法。”
虞玉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他身上有一件传承道器，其品阶与威能，绝不亚于乾坤剑玉。”
“是那件宝物赋予了他这种近乎本能的逃遁之道。”
似乎是察觉到陈青的向往，虞玉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告诫：“旁门左道，倚仗外物的小技罢了。”
“待你境界足够高深，洞悉天地规则本源，此类伎俩，一眼便可看破。莫要被这等取巧之术乱了道心。”
“徒儿知晓。”
冰冷的声音如清泉般自识海深处荡开。
陈青心头那点因昨日极致享受而残留的温软眷恋，瞬间被涤荡得一干二净。
灵台骤然清明，如被拭去尘埃的明镜。
“灵食外物，滋味虽妙，亦不可沉溺其中，忘却向道之志。”
“大道争锋，年少者气运鼎盛，破境如春笋破土，迅猛难挡。然仙途漫漫，多少修士后半生困于樊笼，寸步难行，终致蹉跎。”
“莫因一时之先便沾沾自喜——世间天骄所以瞩目，正因那大器晚成者，万中无一。”
“恰似山中灵竹，一载便可冲天十丈，而后悠悠百载，徒增寸许而已。”
“你明白吗？”
“徒儿谨记师言！”
陈青肃声回应，道心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澄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