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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椒房之辱**
李明珠那声尖利刺耳的“点翠？！”，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破了冥王府内院午后虚假的宁静。她那双描画精致的杏眼瞪得滚圆，瞳孔里映着李晚晴鬓边那支流光溢彩的点翠银簪，燃烧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贪婪、嫉恨与难以置信的惊疑。那目光仿佛带着黏腻的实质，死死黏在簪子上，恨不得立刻将其攫取下来据为己有。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李明珠的声音因激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而微微发颤，她甚至忘记了维持一贯的倨傲姿态，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李晚晴的鬓角，“这成色……这工艺……这分明是……” 她的话猛地顿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眼神闪烁不定，惊疑不定地扫视着李晚晴身上那件同样价值不菲的雨过天青软烟罗褙子，以及她身后敞开的、隐隐透出华贵衣料光芒的内室门扉。
一丝更深的恶意和扭曲的快意瞬间取代了贪婪，爬上李明珠精心修饰的脸庞。她像是终于抓到了什么把柄，嘴角咧开一个刻薄而幸灾乐祸的弧度：“哦——我明白了！李晚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戴王府库房里的御赐之物！这定是王爷收缴上来、尚未呈送内务府的贡品！你这卑贱的庶女，也配碰这等圣物？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她尖利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荡，带着一种要将对方彻底打入尘埃的狠毒。守门的婆子和闻声赶来的小丫鬟碧桃都吓得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李晚晴的心在李明珠那毒蛇般的指控和贪婪目光的撕扯下，沉到了谷底，指尖冰凉。这支簪子果然非同寻常！御赐？贡品？杀头大罪？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口。南宫陌……他为何要将如此烫手的东西混杂在那些“体面”的赠礼中？是试探她的胆识？还是……根本不知其来历？亦或，这本身就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背脊渗出一层冷汗。然而，当她抬眼迎上李明珠那充满恶毒快意和等着看她惊慌失措的眼神时，一股奇异的力量反而从心底升腾起来。那是在李家无数个被欺辱的日夜里，在踏入冥王府后一次次直面恐惧的深渊后，被硬生生磨砺出的韧性。
她不能慌，更不能认。无论这簪子意味着什么，此刻，她是冥王妃。
李晚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非但没有李明珠期待的惊惶失措，反而缓缓绽开一个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笑意的表情。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平静地迎视着李明珠，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淡漠。
“姐姐此言差矣。”李晚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李明珠刺耳的余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此乃王爷所赐，何来‘偷戴’一说？至于姐姐口中的‘御赐’、‘贡品’、‘杀头大罪’……”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在李明珠骤然变色的脸上扫过，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审视，“妹妹倒是不知，姐姐何时对宫中御赐之物、内务府规制，竟如此了如指掌，一眼便能断定？莫非……姐姐私下里，对这些违禁之物，颇有研究？”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李明珠最敏感的神经上！
李明珠脸上的刻薄和幸灾乐祸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片涨红，继而是惊怒交加的惨白。私自议论、揣测、甚至觊觎御赐之物，同样是重罪！李晚晴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反问，直接将一顶更大、更危险的帽子反扣了回来！她刚才被点翠簪的绝世光华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此刻才惊觉自己落入了何等险境！
“你……你血口喷人！”李明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晚晴的手指都在打颤，“我……我只是……只是觉得这簪子太过贵重，不似寻常之物！你休要胡言乱语，转移话题！”她色厉内荏，气势明显弱了下去，眼神躲闪，不敢再死死盯着那支簪子，仿佛那璀璨的翠羽和幽蓝的宝石真的会灼伤她的眼睛，带来灭顶之灾。
“姐姐过虑了。”李晚晴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眼神却更冷，“王爷赐下什么，自有王爷的道理。妹妹身为王妃，自当谨遵夫命，好好佩戴，维护王府体面。姐姐若是觉得这簪子贵重得刺眼，或是觉得妹妹不配……” 她微微侧头，鬓边的点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冷冽的虹光，“不妨亲自去问问王爷，为何要将此物赐予我这个‘卑贱的庶女’？”
“王爷”二字，被她清晰地咬出，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明珠心坎上。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眼中终于浮现出真切的恐惧。让她去质问那个煞神冥王？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你……你少拿王爷压我！”李明珠的声音尖得变了调，却透着一股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我……我只是关心妹妹！怕你不知深浅，惹祸上身！”
“那妹妹在此，谢过姐姐‘关心’了。”李晚晴微微颔首，动作优雅标准得无可挑剔，语气却疏离得像隔着千山万水，“若无他事，姐姐请回吧。王爷不喜府中喧哗，更不喜……外人随意闯入内院。”
“外人”二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李明珠的心窝。她精心打扮而来，本想看李晚晴在冥王府凄惶度日的笑话，顺便探探虚实，甚至羞辱一番。万万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对方一身连她都眼红心热的华贵衣饰，头上戴着她梦寐以求却连碰都不敢碰的绝世点翠，更被她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用“王爷”和“外人”的身份堵得哑口无言，颜面尽失！
巨大的屈辱感和嫉恨像毒藤般缠绕住李明珠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狠狠瞪着李晚晴那张平静无波、却仿佛焕发着某种她从未拥有过的光彩的脸，只觉得胸口一股腥甜之气上涌。
“好……好得很！李晚晴，你攀上高枝，翅膀硬了！”李明珠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恨意，“我们走着瞧！” 她再也待不下去，猛地一甩那身刺目的石榴红锦缎衣袖，像一只斗败又心有不甘的孔雀，带着满身戾气和羞愤，转身疾步离去，那急促的脚步声仿佛要将青石地面踏碎。
直到那抹刺眼的红色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外，庭院里紧绷的空气才骤然一松。
碧桃捂着心口，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李晚晴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后怕：“王妃……您刚才……太厉害了！”
李晚晴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挺直的脊背瞬间松懈下来，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席卷全身。她抬手，指尖微颤地碰了碰鬓边那支冰凉的、带来这场无妄之灾的点翠银簪。幽蓝的宝石触手生凉，那流动的翠色虹光此刻在她眼中，却像深潭里潜藏的、不知何时会噬人的毒蛇。
南宫陌……这支簪子，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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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药香暗藏**
打发了李明珠这个不速之客，李晚晴只觉得身心俱疲。那场短暂的交锋看似她占了上风，实则耗尽了她积攒的心力。李明珠最后那句淬毒的“走着瞧”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像一片阴云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她知道，李明珠绝不会善罢甘休，她背后的李家，甚至可能牵扯到的更深势力，都将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和不安。
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内室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黄杨木小柜——那是她存放自己从李家带来的一点微薄家当的地方，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她视若珍宝的几味常用药材和几本翻得起了毛边的医书。那是她生母留给她唯一的、也是最有用的遗产，是她在这深宅大院中，除了隐忍和观察外，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依仗。
整理药材，研磨药粉，嗅闻着那熟悉而令人心安的草木清气，是她平复心绪最好的方式。
她走到小柜前，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李明珠带来的阴霾和李明珠那声刺耳的“点翠”暂时抛在脑后。指尖触到柜门上冰凉的铜环，轻轻拉开。
柜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极其浓郁、复杂却又异常纯净的草木药香，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山风，猛地扑面而来！
李晚晴整个人都僵住了，拉门的动作停滞在半空，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她的小药柜……变了！
原本只有可怜兮兮三层的黄杨木小柜，此刻竟被硬生生扩展成了五层！材质也换成了深沉内敛、散发着天然木香的紫檀木！柜体厚重坚固，每一层的隔板都打磨得光滑温润，边角处雕刻着简洁古朴的祥云纹路，低调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华贵。
但这华贵的外形，远不及柜中内容带给她的冲击巨大！
她的目光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药材所淹没。最上层，原本她只放着几小包甘草、陈皮、薄荷之类的普通药材，此刻却被排列得整整齐齐、品相极佳的珍品取代：
* **人参：** 不再是那种细如手指的参须，而是数支根须分明、芦碗清晰、体态饱满的**老山参**！年份至少在五十年以上，皮色黄褐，质地坚实，散发着浓郁的参香。旁边还有几盒切得薄如蝉翼的参片，色泽温润如玉。
* **灵芝：** 她原来只有一小块普通的赤芝碎片，如今眼前赫然是两朵完整的、大如碗口的**紫灵芝**！伞盖厚实，色泽深紫近黑，边缘一圈金边清晰可见，灵气逼人。旁边还有几朵略小但品相极佳的赤芝和黑芝。
* **鹿茸：** 血片！一整盒色泽鲜红如玛瑙、切得薄透均匀的梅花鹿**血茸片**！这是鹿茸中最顶级的部位，温补之力极强。
* **虫草：** 金黄色的虫体饱满粗壮，草头短而粗壮，色泽棕黄，根根分明，散发着独特的腥香——这是上等的**藏地冬虫夏草**！
* **雪莲：** 几朵完整的、花瓣洁白如雪、花蕊深紫的**天山雪莲**静静地躺在玉盒中，寒气隐隐，仿佛还带着天山的冰雪气息。
这仅仅是第一层！
李晚晴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目光迫不及待地移向第二层。这里原本是她存放一些根茎类药材的地方。
* **何首乌：** 几块形态酷似人形的**百年何首乌**，表皮呈深褐色，切开处断面呈红棕色云锦花纹，药香醇厚。
* **黄精：** 块茎肥大、色泽棕黄、蒸晒得恰到好处的**九制黄精**，散发着甘甜的蜜香。
* **石斛：** 一捆捆卷曲成螺旋状的**铁皮石斛鲜条**，表皮呈铁绿色，肉质饱满，胶质丰富。旁边还有一小罐晶莹剔透的**枫斗**（石斛干品）。
* **天麻：** 数个外形如鹦哥嘴、断面明亮如镜的**昭通天麻**。
* **贝母：** **川贝母**的“怀中抱月”特征清晰可见，颗粒饱满，色白质坚。还有一小盒珍贵的**浙贝母**。
第三层，原本是她存放花叶果实类药材的。
* **藏红花：** 一小匣子色泽深红、花柱细长、顶端分叉、气味浓郁独特的顶级**番红花蕊**！每一根都价比黄金。
* **西红花：** 与藏红花不同，但同样珍贵的**顶级西红花**。
* **金银花：** 采摘于花苞初绽时的**密银花**，色泽黄白分明，香气清雅。
* **枸杞：** 粒大饱满、色泽鲜红、肉质肥厚的**宁夏枸杞王**。
* **红枣：** 皮薄肉厚、核小味甘的**若羌灰枣**。
* **桂圆肉：** 厚实饱满、色泽金黄的**博白桂圆肉**。
* 甚至还有一小罐极其难得的**天然麝香**（密封极好，只有靠近才能闻到一丝奇异的香气）和一盒**天然牛黄**！
第四层，是各种经过炮制、研磨好的细料和珍贵的动物药材。
* **珍珠粉：** 细腻如烟、色泽纯白的**海水珍珠粉**。
* **琥珀粉：** 色泽金黄透亮的天然琥珀研磨而成。
* **羚羊角粉：** 清热解毒的圣品。
* **犀角粉（替代品）：** 标注着某种珍稀大型兽类的角粉，药性温和但珍贵。
* **阿胶：** 色泽乌黑透亮、断面光滑如镜的**东阿阿胶**。
* **龟甲胶、鹿角胶：** 品质同样上乘。
* 还有数种标注着名称、她只在古籍中见过名字的珍稀矿物药粉，如**朱砂**（微量）、**雄黄**（微量）、**紫石英粉**等，都装在特制的密封玉瓶或瓷罐中。
第五层，也是最后一层，则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套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玉、瓷、银）的药杵、药臼、药碾、药秤，以及一套精巧无比的银质小刀、小剪、药匙、药勺，每一件都打磨得光可鉴人，显然是专为精细处理药材而打造。
而在这些工具旁边，静静地躺着几本用上好宣纸印制、封面古朴的书籍。李晚晴的目光落在书脊上，呼吸瞬间停滞：
* **《神农本草经集注》** （精校版）
* **《千金翼方》** （残卷补遗）
* **《外台秘要》** （孤本影印）
* **《本草衍义》**
* 最让她瞳孔骤缩的，是一本封面没有任何题字、显得格外古旧的手抄本册子，书页泛黄，边缘磨损，但墨迹清晰有力，隐约可见扉页上几个铁画银钩的古篆字——**《南疆异毒考》**！
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药香，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将她整个人温柔地包裹其中。紫檀木的清冽，老山参的醇厚，藏红花的奇异芬芳，雪莲的冷冽，麝香的霸道…无数种顶级药材的气息交织融合，形成一种奇异而磅礴的生命力场，无声地浸润着她疲惫的身心。
这不是梦。
李晚晴呆呆地站在焕然一新的紫檀木药柜前，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温润的木质纹理，滑过冰凉的玉盒，触碰那些形态各异却都蕴含着强大药力的草木精华。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猛地松开，剧烈的悸动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瞬间冲垮了所有因李明珠带来的阴霾和因点翠簪子产生的疑虑不安。
南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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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无声的暖流**
“王……王妃？”碧桃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也被这满柜子流光溢彩、药香扑鼻的奇珍异宝惊得目瞪口呆，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些……都是王爷……”
李晚晴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手，极其小心、极其珍重地，捧起了最上层那支形态宛如人形、散发着浓郁参香的老山参。沉甸甸的分量压在掌心，那坚实温润的触感，那蓬勃的生命气息，是如此真实。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视线扫过那些品相完美得令人心颤的紫灵芝、血茸片、冬虫夏草、天山雪莲……扫过那些炮制得一丝不苟的何首乌、黄精、石斛、天麻……扫过那些价比黄金的藏红花、麝香、牛黄……扫过那套金光闪闪、显然价值不菲的药具……最后，定格在那几本她梦寐以求、尤其是那本神秘莫测的《南疆异毒考》上。
一股滚烫的热流，毫无征兆地冲上她的鼻尖，迅速弥漫至眼底。
不是为了“体面”。
绝不是。
那四箱华美的衣饰或许还带着冰冷的“王府脸面”枷锁，或许还藏着点翠簪子那样的惊心动魄。但眼前这口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的紫檀木药柜，却像一道无声的暖流，带着磅礴而温厚的生命力，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撞开了她心防最深处那道冰冷的闸门！
他记得。
他记得她喜欢摆弄药材，记得她在昏暗灯光下翻看那几本破旧医书的样子，记得她为他递上的那杯带着草药清香的安神茶，记得她为他处理简单伤口时微颤却专注的睫毛……他甚至，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这些药材，尤其是那些顶级的、对调理内伤和解毒有奇效的珍品，还有这本《南疆异毒考》……它们的目标如此明确而精准——指向他脸上那狰狞的伤痕，指向他体内那纠缠不去的旧毒和隐痛！
他不是在施舍，更不是在维持什么“体面”。他是在用这种无声的、笨拙的、却厚重如山的方式，给予她最需要的力量和支持——支持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去研究能帮助他的东西。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滴落在手中那支老山参粗糙的表皮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王妃？您……您怎么了？”碧桃看到她落泪，吓了一跳，手足无措。
李晚晴却摇了摇头，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带着泪，却笑得无比真实，仿佛有阳光穿透了阴霾，照亮了她的整个心房。她抬手，用指腹抹去眼泪，指尖还残留着残香和泪水的微凉。
“没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清亮，“碧桃，去帮我打盆清水来，要温的。”
“啊？是，是！奴婢这就去！”碧桃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王妃脸上那奇异的光彩，连忙应声跑开。
李晚晴小心翼翼地将老山参放回原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南疆异毒考》上。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轻拂过那古旧泛黄的封面。
就在这时，外间再次传来赵伯那刻板无波的声音：
“王妃，王爷命老奴传话。”
李晚晴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将那本《南疆异毒考》紧紧按在胸口，仿佛想按住那狂跳不止的心音，转过身。
赵伯依旧垂手立在门外，目光低垂，语气平稳得像在汇报天气：“王爷说，府中库房清理，寻出些陈年旧药，恐有霉蛀，弃之可惜。王妃既通药理，便交由王妃处置，或留用，或丢弃，全凭王妃心意。”
陈年旧药？恐有霉蛀？弃之可惜？
李晚晴的目光再次扫过紫檀木药柜中那些新鲜得如同刚刚采摘炮制、药力澎湃的顶级珍品，再看向赵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一股更汹涌的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再次狠狠冲撞着她的心口，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这笨拙的、欲盖弥彰的借口啊……
“请转告王爷，”李晚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晚晴……定不负所托。这些药材，每一味，都……极好。” 她的指尖用力地抠进那本古旧书册的封面，指节微微泛白。
赵伯微微躬身：“是。老奴告退。”
脚步声远去。
内室里再次只剩下浓郁的药香和她自己如鼓的心跳。
李晚晴缓缓低下头，重新翻开手中的《南疆异毒考》。泛黄的书页上，墨迹古朴，记载着许多闻所未闻的奇毒异症。她的指尖划过一行行艰涩的文字，最终停留在一幅描绘着某种狰狞疤痕和扭曲经络的插图上，旁边标注着几行小字：
＞ **“蚀骨幽兰，南疆秘毒。其烟如兰，嗅之蚀骨，初现肌理焦黑如灼，久则毒入经脉，痛如附骨之疽，损及心脉……常伴以‘赤焰沙’之热毒，冷热交攻，煎熬五内……”**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插图旁描绘的毒发症状——焦黑灼痕、经络扭曲、冷热交攻……与她曾偶然窥见的、南宫陌面具下那狰狞伤痕的边缘，以及他旧伤毒发时那痛苦隐忍、冷汗涔涔的模样……竟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南宫陌当年战场重伤毁容、以及体内纠缠不去的旧疾……并非简单的刀剑之伤或普通毒烟？而是……这阴毒无比的**“蚀骨幽兰”**？！
一个更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闪电般劈入脑海——
这些顶级药材，尤其是这本详细记载了“蚀骨幽兰”的《南疆异毒考》……南宫陌，他究竟是从何处得来？是巧合？还是……他早已洞悉自身所中之毒，却一直秘而不宣？他给她这些，是寄希望于她找出解法，还是……仅仅是一种绝望中交付的信任？
药香依旧浓郁，温暖依旧包裹着她，可李晚晴捧着书卷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指尖冰凉。
这无声的、厚重如山的赠予背后，那名为“蚀骨幽兰”的阴影，如同深渊般缓缓张开巨口，让她刚刚被温暖填满的心，瞬间又坠入了冰冷的迷雾与巨大的惊悸之中。
**他究竟……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