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耽搁了这一阵，没走多久天就黑了。
季景明让车队停下，开始做晚饭。
叶婉娘几人打到的那三头野猪肉还用盐腌着，这天气却也放不了多久，晚饭自然是继续吃野猪肉。
有叶蓁之前顺路摘下来的山胡椒，叶婉娘照着女儿给的菜谱做了一大锅干锅野猪肉。
山胡椒浓烈的香味将压住了野猪肉的腥臊，再加上大把的茱萸，让人食指大动。
车队一人一碗煮得黏稠的黍米粥，一勺干锅野猪肉，吃得喷香。
吴婶子和冬丫更是吃的眼泪长流。
别说肉了，就是这厚实的黍米粥，她们都很久没有吃到过了，这粥还管饱……
看到这祖孙俩边哭边吃的模样，季景明忍不住长叹一声：“民生维艰……”
杨成琢意犹未尽地吃掉最后一片干锅野猪肉，长吐了一口气：“大人，去者已矣，来者犹可追。待到了卧龙岭——”
两人眼前突然一花，叶蓁已然出现，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云州西南十余县、泗州大部分地区都旱着。”
季景明默了片刻，才道：“云州、泗州都在安王治下，灾情他肯定会报上去。
只怕一是朝廷拿不出赈灾银，二是拿出了赈灾银，安王自己也会吞没，还有层层盘剥。
待起了流民，正好收拢入行伍，再一个，还能贱价收入大量田地……”
叶蓁想到小说里写的，问道：“我听说，大旱之后还常有蝗灾？”
季景明却是幼时见过一次，回想起来还脸色微变：“是，那蝗虫铺天盖地而来，所过之处，别说庄稼了，就是山间树木野草的叶子都啃食干净。
更有甚者，还会伤人致死！”
要是这边大旱之后再来蝗灾，这两州的百姓真不要活了……
叶婉娘看到女儿回来，连忙把给她留的饭端过来：“蓁蓁，快趁热吃。”
叶蓁连忙接了过来，自然也注意到车队里多了两个人。
叶婉娘忙把吴婶祖孙俩的来历说了。
叶蓁点点头，三两口就吃完了饭，传了话下去：“吃完饭后休息两刻钟，就继续赶路。”
知道要经过的两州都有旱情，车队用太阳能高光手电筒照明，沉默地加快了速度。
车队的吃食和饮水有叶蓁用空间搬运，不须发愁，加上夜间也赶了不少路，原本三个月的行程，压缩到两个多月就到朗州茂县。
卧龙岭就是茂县治下。
叶蓁让车队先停在了茂县郊外，带了左东先去卧龙岭打前站。
毕竟距她踏平卧龙岭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万一有人发现卧龙岭上面的山匪窝空了，跑过来捡便宜怎么办？
好在卧龙岭的地势险峻，之前那伙山匪又凶名在外，这一段时间山寨倒还是空着的。
事不宜迟，叶蓁让左东在山寨里守着，各处熏点艾草驱驱蛇虫，自己则回去带人。
人可以先走山路，等遇到陡峭险要处时，再让叶蓁带上去，马车连着车里的东西，叶蓁也能装空间里带走。
就是好几匹拉车的马，饲养要精心，上山又不好上，等到了那岭上要做短途运送，又不如骡子和牛。
而且本地还有一种矮脚马，不善长途奔驰，却是最耐负重，也适应行山路。
叶蓁跟季景明几人商量了，决定留一对最健壮的公马和母马，在岭下村子里寻一户人家帮忙养着，以后外出也方便，剩下的则先卖掉。
这人家，叶蓁第一个想到了老板栗村的王二娘。
她家五个儿子，劳力足，人也不是那种奸滑的，寄养在她家，时不时下山过来看顾一二，不怕别人养得不尽心。
季景明听叶蓁说了王二娘家的情况，沉吟片刻道：“不如问问老板栗村有无牛车往返县城。
如果没有，我们可以把马车也留在王家，允她家以马拉车往返县城谋利。
寄养银钱我们就可以少付些，每月再按数送些精料过来。
不过得事先跟她家说好，若是马儿养得不好，我们便收回。”
杨成琢想了想补了一句：“再让她家帮忙打听县城及周边的消息，及时传上山来。”
上下山不便，不都什么事都等着叶蓁来做。
与山下的村民互利互惠，还能多些消息来源，免得闭塞滞后。
叶蓁笑道：“这个主意好！”
杨成琢已经接到了等在茂县的家人，将自己的弟弟杨成治带到了叶蓁面前：
“岭主，这是我弟弟成治。他读书不成，倒是有些小聪明，善于跟人打交道。
你带了他去，与那王二娘家交接之事，就让成治去做就行。”
真要事事让叶蓁躬亲，多少时间都不够叶蓁忙的。
叶蓁欢喜点头，又郑重跟大家伙儿交待：“你们要是有亲朋好友愿意过来，又有本事的，只管到我这儿报名。
我们现在正在大量缺人，需要用人的时候。
只一点，做事要认真，不可弄虚作假，也别想着谋私。
季大人，杨先生，回头我拿一套奖惩制度出来，你们商量着修改一下，做不好的要罚，做得好的要奖。”
吏治分明，才是基础行政体系的根基。
季景明和杨成琢立即应下了。
虽然时隔几月，对于叶蓁这样的大金主，王二娘一家怎么可能忘记？
一见到她，立即笑脸迎了上来：“小仙长！这回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可惜这几个月一家子去了几回江边，都再也没有发现赖石……
叶蓁笑着把杨成治介绍给王家人，具体的就让他跟王家人交接，自己先去带人上岭了。
老板栗村还真没有直接去县城的牛车，村里的人要去县城，得走过两个村子，才能搭到牛车。
收寄养费帮着养马，王家是愿意的，说到还可以让他们用马车，王大柱却连连摆手：“杨二兄弟，可不敢如此。”
明明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王家竟然推拒了？
杨成治讶然：“这是为何？”
王大柱苦笑：“杨二兄弟，我们附近这两个村子，之前也是有牛车进县城的。
可如今，莫说牛车了，我们两个村子里连牛都早卖了。”
杨成治大吃一惊：“牛都卖了？那你们如何耕种？！”
王二柱瓮声答道：“用人力顶上去。我们今年已经交了人头税，不用人力就白交银子了。”
王大柱则低声解释道：“人头税才交了不久，上头又说要交牛粪税。
我们两个村有牛的人家一合计，索性把牛都卖了，自己辛苦点累点不算什么，这年景能省下一笔银钱比什么都强。
所以刚才不是我不知道小仙长和杨二兄弟你们的好意，实在是……”
王二柱很实在地接了话：“万一我们驾了马车去县城，县里的大人们要我们交马粪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