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铭带着丽拉和普丽娅返回了省城朔京。
他先是以“‘山南模式’对外推广人才储备”的名义,申请了一笔专项资金。
随即,他用这笔钱在朔京市租下了一套豪华公寓。
这里,成了丽拉和普丽娅两姐妹进入现代文明的第一个“训练营”。
在训练开始之前,杜铭与两个女孩进行了一次长达三个小时的的谈话。
他没有对她们进行任何说教,只是让她们,对着一个录音笔,讲述自己真实的过去。
讲述她们在喜马拉雅山另一侧那个贫瘠村庄里,所经历的一切。
饥饿、寒冷、没有希望的未来,以及她们内心深处,对山外那个繁华世界,最真实的渴望。
当两个女孩讲完,早已泪流满面时,杜铭才平静地,播放了录音。
“从今天起,”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你们的身世,只有一个版本——你们,是出生在我们海西省山南县东山村的珞巴族孤儿。你们刚才所说的一切苦难,都发生在中国。而改变你们命运的,是我们的扶贫政策,是我杜铭。”
“你们未来,会对无数人,讲述你们的故事。每一次讲述,都必须带着你们刚才,最真实的情感。
你们的痛苦,是真的;你们的渴望,也是真的。唯一需要改变的,只有地点和人物。”
“你们,将成为‘山南模式’最完美的、活生生的证据。”
杜铭亲自为她们制定了为期一个月的“魔鬼课程”。
他为她们聘请了礼仪、语言、经济学和文化老师。
课程的内容,从如何使用刀叉、如何品鉴红酒,到如何看懂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再到中国近现代史和西方艺术简史,无所不包。
但他给所有老师下的指令,只有一条:
“我不要你们把她们,教成温顺、乖巧、人见人爱的名媛闺秀。
我要你们做的是保留她们身上所有的棱角,所有的野心,所有的欲望。
你们的任务,不是给她们套上笼头,而是给她们的野心,插上翅膀!
教她们如何在这个现代化的世界里,更自信、更有力地,去追逐她们想要的一切!
我要的是两把锋芒毕露的利刃,而不是两件陈列在博物馆里的精美瓷器。”
老师们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面对丰厚的回报,他们只能遵从。
于是,一场奇特的“精英教育”开始了。
丽拉和普丽娅,以她们那源自雪山深处的、强悍的生命力,和对新世界巨大的渴望,如同海绵吸水般,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丽拉对商业和金融,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她会为了一个金融衍生品的概念,缠着老师,问上百个为什么。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对财富和力量毫不掩饰的渴望。
普丽娅则对文化和艺术,有着极高的领悟力。
她学茶道、学古琴,学得飞快。
但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的气质,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她就像一块璞玉,只是被洗去了尘埃,变得更加晶莹剔透,却并未被世俗的规则所雕琢。
一个月后,丽拉和普丽娅,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已经能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与人自信地交流了。
杜铭知道,时机成熟了。
他拨通了朱明远一号秘书的电话。
“张秘书,请您向朱书记报告。我们山南县的‘雪顶云雾茶’,虽然品质得到了市场的认可,但我认为,这还远远不够。一个成功的品牌,更需要一个能代表它精神内核的‘故事’。”
“这个故事,不应该由我这个县委书记来讲,也不应该由那些商人来讲。它应该由那些,真正被这个项目改变了命运的人亲口来讲。”
“为此,我从我们山南的茶山里,挑选了两位最优秀的、土生土长的年轻女同志,丽拉和普丽娅。
她们代表着山南的未来和希望。我准备,让她们作为我们‘山南模式’的形象大使,去面对全世界的投资者和媒体。”
“但在她们正式登台之前,”杜铭终于抛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我恳请,能有一个机会,让她们,向朱书记这位‘山南模式’的缔造者,做一个小范围的‘汇报演练’。希望能得到朱书记最宝贵的、亲自的指点。”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充满了对朱明远的尊重,让他无法拒绝。
会面的地点,在是朔京市郊,一家名为“静心斋”的私人茶馆。
这里是苏锦最喜欢的地方。
当杜铭带着丽拉和普丽娅,走进飘着武夷岩茶香气的茶室时。
苏锦正跪坐在茶台边,为朱明远冲泡着一道顶级的“牛肉”。
茶室内的气氛,宁静、雅致,但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暮气。
朱明远的脸上,带着一种杜铭从未见过的、放松而恬淡的笑容。
他那双曾经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温和而醇厚,像一块被岁月盘润了多年的老玉。
看到杜铭进来,朱明远的笑容依旧温和。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杜铭身后那两个光芒四射的女孩身上时,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书记。”杜铭恭敬地行礼。
朱明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两位,就是我向您汇报过的,我们山南县的新一代,丽拉和普丽娅。”杜铭将两个女孩推到了身前。
那一瞬间,整个茶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苏锦的美,是静态的,是如同宋代官窑瓷器般,需要静心品味,带着一丝易碎感的病态美。
她像一幅挂在墙上水墨画,美,却了无生气。
而丽拉和普丽娅的美是动态的,是如同草原上奔跑的烈马、雪山上绽放的红莲般、充满了勃勃生机和原始攻击性的健康美!
她们就像两团跳动的火焰,被突然带进了一间凉爽而幽暗的静室。
她们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胆怯。
她们用一种充满了好奇、野心、甚至一丝挑衅的目光,落落大方地打量着这间屋子里的一切,包括那位坐在权力顶端的省委书记,和那位美得如同画中人的苏锦。
苏锦那优雅从容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蹙眉。
“你们有什么才艺,要展示给书记看吗?”杜铭微笑着问道。
姐姐丽拉,大胆地向前走了一步。她没有唱歌也没有跳舞。
她只是看着朱明远,用一种清脆而又充满力量的声音说道:“朱书记,我听杜书记说,是您给了我们山南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以前,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二十二岁那年,被我父亲,用三头牦牛的价格,嫁到邻村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家里,然后像我的妈妈和外婆一样,在贫穷和辛劳中,生一堆孩子,慢慢老去。”
她的开场白,粗俗、直接,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回避的、真实的力量。
朱明远的眉头微微皱起。
“但是现在,”丽拉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杜书记把我们带到了这里。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学完了我过去十八年连想都不敢想的知识。我知道了,山的那边,有北京,有上海,还有纽约。我知道了,我们脚下的土地,如果运作得当,可以变成一种叫做‘股票’和‘基金’的东西,可以换来数不清的财富!”
“我不想再回到山里去嫁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想去北京!我想去上海!我想去华尔街!我想像杜书记一样,把我们山南最好的东西,我们亲手种出来的茶叶,我们亲手养大的牦牛,卖到全世界去!我想让我们山南,成为全世界都向往的地方!”
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朱明远:
“请问书记,我和我的姐妹们,这个梦想,能实现吗?”
这番话,如同一颗炸雷在寂静的茶室里响起!
它充满了勃勃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却又无比真诚的野心!它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瞬间,就将这间茶室里,那种“诗酒田园、与世无争”的虚伪面纱,割得粉碎!
杜铭清晰地看到,朱明远那双原本已经变得有些“佛系”的眼睛里,瞬间,被这股扑面而来的、年轻的生命火焰点燃了!
他那只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他看到了,在这两个女孩身上,有他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有他当年也曾拥有过的那份,敢于向整个世界挑战的无穷斗志!那份早已被几十年的宦海生涯,消磨得所剩无几的初心!
而一直稳如泰山的苏锦,在她为朱明远续水的瞬间,手腕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抖。
一滴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烫在了她的手背上,留下一个微不可见的红点。
杜铭,则在心底,冷冷地笑了。
王宗源,苏锦……你们的“毒药”,是用“静”和“退”,是用看破红尘的姿态,来消磨一个英雄的雄心。
而我的“解药”,则是用“动”和“进”,是用入世未深的野心,来重燃一个战士的斗志!
现在,就看看,朱明远这头雄狮,在他内心深处,是更渴望那杯能让他安然睡去的“忘忧茶”,还是更渴望,这支能让他重燃战火的“强心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