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护城河水浸透了衣衫，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和寒意。秦安和秦汐顾不得这些，只是拼命划水，借着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和茂密芦苇的掩护，奋力游到了对岸。一上岸，两人便瘫倒在潮湿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却也冲淡了些许劫后余生的恍惚。
舒县城那高大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城墙上的火把如同窥伺的眼睛。他们知道，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安哥哥，你的伤……”秦汐挣扎着坐起身，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秦安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得吓人，声音顿时带上了哭腔。
“我没事……皮外伤。”秦安咬着牙，强撑着站起来，环顾四周。护城河外是一片荒芜的滩涂和起伏的丘陵，远处是黑沉沉的树林。“快走，他们可能还会追出来。”
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下摆，草草将几处较深的伤口勒紧止血，然后拉起秦汐，踉跄着向远处的树林奔去。每跑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但他不敢停下。
秦汐的情况稍好，肩膀的伤虽疼，但并未伤及筋骨，更多的是脱力和惊吓。她紧紧跟着秦安，不时回头望向舒县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后怕以及对那暗中相助之人的疑惑。刚才那诡异的飞镖偏转，绝不是巧合。
两人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钻入了密林之中。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的声音，树林的黑暗与寂静完全包裹了他们，才终于力竭，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树滑坐在地。
天光渐亮，林间弥漫起朦胧的晨雾。光线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两人狼狈不堪的身上。
秦安检查了一下秦汐肩头的伤，见只是皮肉伤，略微松了口气，但看到那几道血痕，心头仍是阵阵抽紧。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伤药（并非岛上的灵药，只是普通金疮药），小心地为秦汐敷上。
“汐妹妹，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秦安的声音沙哑低沉，充满了自责。若非他轻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汐妹妹也不会陷入那般险境。
秦汐连忙摇头，抓住他的手，急切道：“不，安哥哥，要不是你及时赶回来，我……我恐怕……”她想起王蟠那令人作呕的嘴脸和张师傅那致命的一拳，仍心有余悸，“而且，安哥哥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看着秦安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别哭，汐妹妹，我们不是逃出来了吗？”秦安忍着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伸手笨拙地擦去她的眼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话虽如此，两人心中都清楚，他们的处境极其不妙。盘缠几乎耗尽，秦安伤势不轻，王家的势力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定然会派人出城搜捕。舒县是绝对不能回去了，南下的计划也被彻底打乱。
“安哥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秦汐依偎在秦安身边，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迷茫。
秦安望着林间弥漫的雾气，眉头紧锁。他原本打算在庐江郡慢慢寻找线索，如今这条路显然走不通了。天下之大，似乎一时间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伤养好。”秦安沉吟道，“王家势力主要在庐江郡北部和舒县一带，我们继续往南走，深入庐江腹地，或者……干脆离开庐江郡，去更南边的丹阳、会稽看看。那里山多林密，更容易藏身。”
他顿了顿，看向秦汐，眼中带着歉疚：“只是……这样一来，打听……打听消息，就更难了。”
他指的是寻找他父亲刘衍下落的事情。
秦汐明白他的意思，用力摇了摇头：“没关系，安哥哥。你的伤最重要，我们的安全最重要。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而且，安哥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最后那些飞镖……”
秦安神色一凛，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不对劲。好像……好像有人在暗中帮我们。”他回想起自己脱险时那几次诡异的“意外”，“可会是谁呢？我们在舒县并无相识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徐先生？不可能，他远在海外仙岛。义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们否定了，义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不明白，便暂且放下。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势和摆脱追兵。
秦汐忍着肩膀的疼痛，在附近寻找了一些确有止血消炎效果的普通草药，嚼碎了帮秦安敷在伤口上。她又找到一处清澈的山涧，取来清水，两人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和满是血污的脸庞。
冰冷的泉水让秦安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他撕下破烂的外袍，将伤口重新仔细包扎好。虽然依旧疼痛，但至少血是止住了。
“我们不能沿着大路走。”秦安观察着地形，“王家肯定会在官道上设卡盘查。我们只能走山路，穿林过涧，虽然难走，但更安全。”
秦汐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经历了这番生死磨难，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坚韧。
两人稍事休息，吃了点秦汐之前藏在怀里、已经被水泡软的干粮，便互相搀扶着，向着林木更深处、南方更遥远的群山走去。
阳光逐渐驱散了林间的雾气，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也照亮了他们脸上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决绝。舒县的繁华与险恶已成过往，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未知、充满艰险的荒野与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