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汐那闪烁着纯粹求知光芒的眼眸,以及她话语中对“不一样的世界”的向往,如同最后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秦寿心中那杆权衡已久的天平上。
夜深人静,寝室内只余一盏昏黄的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阿莲已然带着对女儿未来的美好憧憬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秦寿却了无睡意,他披衣起身,悄然来到庭院之中。
月色依旧清明,洒在静谧的花木之上,万物仿佛都沉浸在睡梦之中。他负手立于那日紫堇引导秦汐感知能量的石亭旁,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看到了女儿这些时日来的点滴变化。
从最初归来时的惊魂未定、依赖家人,到如今眼眸中重新燃起的光彩,那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是对自身潜能的探索,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因成长而带来的喜悦。他看到了瑶光讲述能量流转时,女儿那全神贯注、时而恍然的神情;看到了紫堇运转《轮回诀》意境时,女儿灵觉与之共鸣、如鱼得水般的自然契合。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引导者的诚意与能力。
瑶光沉稳如山,授业时由浅入深,寓教于乐,从不强迫,只在她能理解的范畴内点燃思想的火花。紫堇看似冷冽,对秦汐却极有耐心,引导其内观己身时,手法细腻,时刻关注着她的精神承受能力,确保安全无虞。他们确实遵循了那夜的约定,以引导代替索取,以真诚换取信任。
“守夜人……赵刚、石影、铁杉,你们留下的传承,看来并未走偏。”秦寿在心中默语。他能感觉到,瑶光和紫堇身上,秉承的依旧是那份守护与秩序的核心信念,这与他创立守夜人的初衷并无背离。将女儿交给这样的组织,交给这样的师者,至少在理念与道路上,是稳妥的。
至于风险……世间何处无风险?即便将女儿永远禁锢在这仙岛之上,难道就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吗?她身负如此天赋,如同暗夜中的明珠,难保不会被更强的存在觊觎。与其让她懵懂无知、空有宝山而无力自保,不如让她在可靠的引导下,获得掌控力量、明辨是非的能力。守夜人固然会面对玄冥教等危险,但那里,也同样能给予她庇护、知识与同道。
长生路上,他见过太多因力量失控或怀璧其罪而导致的悲剧。他不想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阿莲说得对,孩子们长大了,总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秦寿望着妻女安睡的居室方向,眼中最后一丝犹疑散去,化为坚定与释然,“我们能做的,是为他们选择相对正确的起点,并在他们需要时,成为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他想起了自己漫长的轮回。每一次新生,都是一次孤独的探索。若他当年能有良师引导,或许能少走许多弯路。如今,他有能力为女儿创造更好的条件,又何必因噎废食?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瑶光和紫堇如同往常一样,正在庭院中低声商议着今日如何引导秦汐,却见秦寿与阿莲并肩走了过来,秦安紧随其后,而秦汐则带着几分好奇和期待,跟在父母身边。
“秦岛主,夫人。”瑶光与紫堇起身相迎,心中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秦寿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最终落在女儿身上,温声道:“汐儿,这月余来,你跟随瑶光前辈与紫堇前辈学习,感觉如何?可还喜欢?”
秦汐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亮光:“喜欢!爹,娘!我觉得很有趣!以前好多看不明白、感觉模糊的东西,现在好像渐渐能看清楚一点了!就像……就像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阿莲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看向秦寿。
秦寿微微颔首,转而看向瑶光与紫堇,语气郑重:“瑶光首领,紫堇首领。这月余来,二位对小女的悉心引导,秦某与内人都看在眼里。二位学识渊博,授业有方,更难得的是秉持正道,心怀仁念。”
他顿了顿,继续道:“小女天赋特殊,我与内人只愿她能明心见性,平安喜乐,若她能以自身之力,护己护人,乃至为此世间略尽绵薄,亦是善事。观二位言行,守夜人传承,或可为她指明前路。”
瑶光和紫堇闻言,心中皆是一震,随即涌上巨大的惊喜!他们听出了秦寿话语中的认可与倾向!
“岛主的意思是……”瑶光强压激动,谨慎确认。
“若小女自己愿意,”秦寿的目光再次回到秦汐身上,充满了鼓励与询问,“我与她母亲,同意她拜入二位门下,修习守夜人之法。”
“我愿意!爹,娘,我愿意!”秦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清脆地应道,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月余的学习,早已让她对那个“不一样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对引导她的两位前辈充满了尊敬与亲近。
瑶光与紫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郑重。紫堇更是心潮澎湃,知晓秦寿真实身份的她,更觉这份允诺的千钧之重。
瑶光上前一步,与紫堇并肩,向着秦寿与阿莲,亦是向着秦汐,深深一揖:“承蒙岛主、夫人信任,将爱女托付!瑶光(紫堇)在此立誓,必倾囊相授,引导汐丫头走上正道,护她周全,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更不会让她卷入超出其能力的险恶之争!若有违此誓,天地共弃!”
这是宗师之誓,重若山岳。
秦寿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二位了。”他看向秦汐,“汐儿,既入师门,当时刻谨记尊师重道,勤勉修习,明辨是非,不忘初心。”
“汐儿记住了!”秦汐乖巧又认真地应下,然后走到瑶光和紫堇面前,依照岛上的礼节,便要跪拜行拜师礼。
“且慢。”紫堇却伸手虚托,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秦汐下拜。她看向秦寿和阿莲,语气罕见地带着一丝请示的意味:“岛主,夫人,拜师之礼,关乎传承,非同小可。依我守夜人规矩,需焚香告慰历代先贤,仪式虽简,心意需诚。不知可否在岛上,择一清净之地,行此仪式?”
她此举,既是尊重守夜人的传统,更是对秦寿这位特殊“前辈”的极大尊重。
秦寿自然明白其中含义,微微颔首:“可。便在后山观海崖吧,那里清净。”
事情就此定下。
秦安站在一旁,看着妹妹终于得遇明师,即将开启全新的旅程,心中既为她高兴,也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他暗暗发誓,定要更加努力修炼,将来才能更好地保护妹妹,回报义父义母和师门的恩情。
仙岛之上,海风依旧,却仿佛因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拜师之约,而注入了新的意义与期待。一段跨越了百年时光,连接着创始者与传承者的师徒缘分,即将在这世外之地,正式缔结。